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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神,眼前只有那闪耀着银光的剑,看来像大漠的骄阳。

  红衣女子看着灵儿,笑了。

  笑得凄凉,也释然。

  下一瞬,她投身长剑,让那银白的剑,穿透她的肉、她的骨、她的身……



  和她那早该死去两百年的心……

  玄明要缩手已是不及,长剑早已刺穿她的胸口。

  「不!不要啊--」灵儿惊叫,跑了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哭叫着:「红姊。红姊!」

  「对不起……」她开口,抬手轻抚着小金蛇的脸:「我只是……不想活了……」

  「骗我!你骗我!你不是说做人比做蛇好吗?你不是说你要和那个人一起去过幸福的日子吗?赤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灵儿抱着她,啜泣着。

  「我……错了……」她嘴角逸出了血丝,凄楚地苦笑道:「做蛇还是比做人好的……别听我的……忘了吧……」



  「不要、不要,我不要忘了,红姊你不要死,我们回昆仑去!回昆仑山脚下去!」灵儿激动地哭喊着,热泪滑下了脸庞。

  「嘘……乖,别哭……」她拭去灵儿脸上的泪,嘴角逸出了更多的血,眼神逐渐涣散、迷蒙,吐出了最后」句:「别学我……别……和我一样……」

  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微弱的语音消散在空气中,白玉般的手从灵儿脸上滑落。

  「红姊、红姊!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要丢下我一个啊!」她痛哭失声,抬首仰望玄明,抓着他的衣角,跪着求他:「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玄明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艰涩地道:「她已经……死了……」

  「不!没有的,没有!红姊还没死!」灵儿攀着他的衣,急迫地站起身,满脸泪地哀求道:「你看看,看看呀,她还没死.」

  「灵儿……」他伸抚着她的脸,咬牙狠心道:「她死了。」

  「没有!才没有!你骗我!骗我!」她捶打着他,用力推开他,回身蹲下抱着红姊,哭喊着:「红姊!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一直哭一宜哭,不肯承认红姊已经死去,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她再也无法不去面对怀里逐渐僵硬冰冷的身躯已真的没了生命……

  寒风吹过,旭日逐渐升起。

  灵儿抱着红姊的尸体摇晃着,埋头啜泣。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肩头,她抬首,看见玄明不知何时半跪下,陪着她。

  「放手吧!让她安息。」他哑声说。

  灵儿泪眼迷蒙,神情恍惚地看着他,呜咽喃问:「为什么?为……什么……」

  他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他的剑尖滴着血,她的脸上流着泪。

  她的泪光反射着朝阳,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

  像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脸上滚烫滑下的液体,她伤心困惑的伸手触碰脸上的泪,茫然地看着他。

  他喉咙紧缩着,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只能心疼地将她拥入偎中。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水远不懂……不懂泪是什么呀……

  他紧紧拥着她,直到不远处一道银亮闪烁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那是一把刀,反射着晨光。

  他反射性地眯眼,顺着刀光往上看,这才看见了那男人。

  对方一脸沧桑,那历尽风霜的面容不再像十三年前那般年轻,却更像他数千年前的那位结拜兄弟。

  他们沉默对视着,在对方脸上看见过往记忆。

  日头爬上天际。

  天,亮了。

  第八章

  早已忘了最初的最初,甚至忘了生命里的第一个千年,但他怎样,也忘不了那场战争,更忘不了那应是敌人的女人。

  轩辕魃,是神;炎儿,是人。

  两者,都不是他所能拥有的。

  从没想过她之于他的意义是什么,直到灵儿出现,直到她逼他面对自己。

  敌人?恩人?主人?朋友?

  抑或是……情人?

  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说他只是逃避,不肯面对自己。

  等到真的快失去她了,他才晓得她说对了,也说错了。

  紧握着她的手,他一遍遍轻唤她的名,希望她能听见,希望她--

  能醒。

  ***

  「睡了?」

  当玄明从房里走出来,蚩尤,或者该说是霍去病挑眉询问。

  玄明点头,在桌边盘腿坐了下来,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霍去病看着他,替自己和他倒了杯热茶,再开口,却不是预料中的问题:「你身上的毒如何?」

  玄明先是一愣,跟着才摇头道:「暂时不碍事。」

  「虽然不再是妖,总还有记忆。」看见玄明的反应,他嘲讽一扯嘴角。

  玄明无声苦笑,吸了口气言归正传,定定看着他,直切重心:「你找我。」

  「你知道。」他陈诉着,因为晓得这是事实。

  玄明点头,仍不偏不移地看着他。

  他没有闪避言明的视线,只沉声道:「我要见她。」

  「何苦?」玄明暗暗叹气,疲惫地道:「你现在不管说什么,她听不见,也看不见。见了又如何?」

  他板着脸,冷声道:「那是我的事。」

  「如果我说不呢?」玄明一脸平静的说。

  他一僵,搁在桌上的手不觉紧握成拳。

  「为什么?」

  「我欠了她一条命。」看着杯中茶水,玄明以拇指抚着杯沿,道:「她受的苦够多了,这几千年,在大漠,真的够了。」

  闻言,他下颚紧绷着,久久才重复道:「我要见她。」

  玄明抬眼看向他,扯着嘴角,缓声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话完,玄明起身离席。

  「腾--」他一怒,斥喝出声。

  听见那久未被唤起的旧名,玄明一震,却未回身,只是握紧了拳,头也不回的沉声道:「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这是我欠她的。」

  他哑口,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无言。

  玄明在心中再叹,开口道:「你好好想想,否则就算有机会清醒,她大概也宁愿继续沉睡。」

  他全身紧绷着,只能看着玄明回到房里。

  紧抿着的唇,还是抿着。

  桌上的茶冒着烟,久久……

  然后,凉了。

  ***

  他盘坐在席上逼毒,回神时,床榻上的人影已无踪。

  匆忙起身,却隔着窗棂见着在庭院月下独坐的灵儿。

  他走出去,来到她身旁。

  夜凉如水,风吹池中荷莲摇曳生姿。

  「红姊说……」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水池中,皎洁的睡莲在月下绽放,缓缓道:

  「睡莲分两种,一种是子时莲,一种是午时莲,子时莲在子时开花,午时莲在正午开花,因为是观赏莲,所以没有莲蓬,不会结莲子……」

  「是吗?」他陪她在石上坐下。

  「我爱喝莲子汤,她跑到山下村子里学,拿那当奖赏诱惑我,一日不变回原形,就有一碗喝。」她缓慢的说着,像是刚学会说话一般迟缓,语音因清晨时哭过头而干哑。

  他牵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握着,听她诉说。

  「我不会站,变人,光站着脚都会痛,骨头像是被拆散后再重新组过,我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成天瘫在石床上,她老骂我懒骨头……」

  变人,那过程离他已很久很久,可他仍记得当初那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的心一阵抽痛,为她曾受过的苦。

  「她花了一年教我站,又花了一年教我走,她教了我好多好多……」她继续诉说:「几乎从我有记忆以来,她就陪着我,直到两百年前,她跟了那男人走。她说她爱他,所以要跟他走,我说我不懂爱是什么,她摸摸我的头,笑得好美、好温柔,说我以后时机到了就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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