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饿,等一会儿再吃……”下意识握紧托盘,理智要她离开,可是双脚却还站在原地。唉唉唉,她彷佛、似乎、好像太过在意他了,究竟从何时开始,她也弄不清楚。
莉莉安心无城府,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欧阳德刚身上,说:“今天飞机起飞前,吉儿和我才谈到你哩,没想到你刚好搭上这班飞机,真的好巧、好有缘耶。”
欧阳德刚挖了口奶酪送进嘴里,顺著她的话尾回应:“对啊,真的很有绿。”温文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江心雅。
莉莉安接著又说:“幸好你在这里,要不然,那位阿桑就危险了。你真的帮了大家好大的忙。”
“没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我呃……你们聊,我进去——”江心雅细声嗫嚅,想强迫自己离开,下一秒却被莉莉安挡住——
“吉儿,你快问他嘛,难得的好机会耶!你问他月底要下要跟大家去唱KTv、吃麻辣锅?”大家指的当然是同期考进公司的姊妹们,她们是华籍第十五期,从受训时感情就一直很好,虽然工作时各自飞,平常休假日还是会三五成群地约出来见面聊天。
莉莉安并未压低声音,或挨在江心雅耳边说悄悄话,她要江心雅开口问,可是欧阳德刚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他挑挑眉,专心吃著奶酪,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人家很忙的,不会有时间啦。”江心雅有些窘迫,端著托盘又想走。
“你不问,怎么知道人家没时间?就算他忙,说不定能和别人调班,又或者排得出假期哩。问嘛、问嘛,来来来,我来端。”她一把抢过那个有点碍事的大托盘。
江心雅心里有些为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点害怕二度邀约,又被他一个软钉子碰回来。
解决掉那盘点心,欧阳德刚抬起头来,脸庞略偏,看著她们两个,终於主动掀唇:“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那个……是这样的,我们思……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江心雅脸蛋微红,竟抿著唇不说了。
“唉唉,我来问!”莉莉安大叹,轻跺了跺脚,转向欧阳德刚,“欧阳先生,这个月二十八号下午,我们几个同期姊妹聚会,就唱唱歌啦、吃麻辣锅、聊聊八卦,你要不要一起来?有些姊妹也会带她们的男朋友过来,所以不会只有你一个男人啦……你要来吗?”
想也没想,他爽快地点头。“好啊,为什么不去?”
“你看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欧阳先生明明可以来的,哪像你说的那样困难。”莉莉安呵呵笑著,用手肘轻撞著江心雅的上臂。
那对深邃的、黝黑的目光正静静望向她,峻唇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江心雅下意识撇开小脸,奇怪的落寞感淡淡地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答应要来,是因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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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号星期五,这一天,江心雅休假。
昨天刚结东一赵欧洲长班的飞行,从机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洗完澡,上登山社的留言板逛了逛,又收了一会儿信件。
可能是连著好几天没见到她,杏仁一直在她脚边乱赠,喵喵叫著。
关了电脑,她在床上跟猫咪玩,玩著玩著,也忘记自己是怎么睡著的,醒来时,阳光正大把、大把地照进房里,暖呼呼的,春天的感觉越来越浓。
梳洗过後,出去外面的小客厅,发现室友唐欣欣留给她一张怪怪的纸条——
“北侠”打电话找你,要你回来後,打电话到“杏林——”报到。
北侠?那不是《七侠五义》里的角色吗?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
呵,是阿春阿公找她。自从上次由日本飞回台湾後,只要有时间,她都会跑到“杏林春”跟他老人家学气功,有两次还遇到林明暖,而欣欣和雀莉受到她的鼓动,似乎也跃跃欲试。
会心一笑,她倒了点粮食喂猫咪,才拿起电话拨过去。
“喂——‘杏林春’。”电话铃响了五声,接电话的却不是柜台的小姐。
怎么是他?!
听见那熟悉的男性嗓音,江心雅猛地愕然,竟抓著电话筒发起呆来。
这时,胖花猫无声无息地跳上沙发,挤在电话筒旁,喵呜喵呜地叫著——
她不会叫春,我帮她叫春,虽然我是公的。—————神来了怎知道?梅——花黄莺报——到,梅花开头先含笑,黄莺接著唱新调——
“杏仁,不要吵。”一手拨开那颗胖猫头,“去吃你的早餐啦。”
“喵呜——”不要喂猫吃减肥口粮,这是不道德的行为,抗议、抗议!
电话那端,欧阳德刚低低笑了出来。“你回来啦?”
简单的问候,仿佛在她心湖里投下巨石,动荡摇晃著。轻轻一吐息,胸口的紧绷稍稍纡解开来。
“昨晚回来的……怎么是你接电话?柜台没有人吗?”
“她们要十点才上班,现在才九点二十分,诊所里只有我一个。”
她恍然大悟,是自己忘了“杏林春”营业的时间。“阿公也不在吗?我打这通电话是想找他。”急切地想说明什么。
短暂沉默,他清了清喉咙才回答——
“这个时候,他通常还在公园里教太极拳。有什么事吗?我等一下可以转告他。”
“我室友欣欣说阿公打电话给我,可是我飞去了国外,这几天都不在家,所以……就打电话来问问。”
他轻应一声,似乎也在思索,跟著又低笑出来。
“我猜,他八成要你来参加前天新开的什么……呼吸养生课程。那是他自己发明的,标榜连睡觉时也能练气,而且在睡前能把体内的浊气全部排出,让睡眠品质变好,体质也变好。”
“浊气?”
“就是放屁啦。”还是俗话易懂。他笑声响了些,继续又说:“之前他研究时,在家里不停放屁,大屁小屁连环屁,简直让人没办法招架。”
“呃……我睡眠品质向来很好,没有失眠的症状,应该不用练这门功夫吧?”想像阿公教人排放浊气的样子,江心雅抿著唇,却掩下住真切的笑意。“我如果真练了,一定会被欣欣骂死,她肯定不准我踏进客厅一步。如果我躲在自己房里练,杏仁会被我薰昏的。”
“呵呵呵,你要是来‘杏林春’,阿公一定会缠著要你练,这门课现在仍在‘活体实验’阶段,参加的人还很少,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他半开玩笑的警告,她不自觉地轻松起来,没多想,自然地问:“那你咧?阿公有没有强迫你练?”
“怎么可能没有!”终於找到人诉苦,他声音忽然拔高,“还好我爸和我妈这半年来都在温哥华二弟那里,要是他们也在的话,阿公更不可能放过他们,到时候一起练功,彼此屁过来、屁过去,满室异香,看还有谁敢来我们家作客!”
江心雅再也忍不住了,拿著电话筒哈哈大笑,一边揉著肚子。
“你、你你……哈哈哈哈……”话说不完整,她笑得眼泪都溢出来,听到话筒另一头,男子的笑声也朗朗响动,和自己的相互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收敛,她擦掉眼角的湿润,轻咳了咳,耳边仍听见欧阳德刚略微粗嗄的呼吸声。
忽然,他话题一转:“我下午两点过去永和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