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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老狐狸,你还不出来?」兀自在腹里气翻一回的申屠令,迁怒地朝林子的一隅大吼。

  在自家地盘附近闲逛的狐王龙沼,板著一张臭脸自一棵树后走出。

  「我就不能只是待在一边看戏?」关他什么事啊?

  申屠令恨恨地将两眼扫向他,「在你家儿子把我家儿子整得那么惨后,你说行吗?」



  回想起自家不肖子黄泉干过啥事后,龙沼识相地摸摸鼻尖。

  「好吧。」反正他也很久没有动动手脚了。

  得到了龙沼的「敌」情赞助,申屠令马上以手中之扇划出一道魔界通路,并自里头拎出了个不情不愿的影魔昼月。

  「臭老头,你又拎我出来干嘛?」还被罚在魔界蹲苦牢的她,莫名其妙地瞧著这个老是拎她出大牢四处办事的申屠令。

  「在我动手时,想办法把那家伙的魂给我偷来。」申屠令冷著脸,一手指向无色,没得商量地对她下令。

  而在另一头,被迫得面对棘手人物的龙沼,相当无奈地看了法力高强的无相一会,而后也自怀中掏出面铜镜子,低首对它轻唤。



  「碧落。」

  「找我?」一缕娇俏的身影立即出现在镜外。

  龙沼指向无相,「待会在我对付他时,你能不能乘机将他困在镜中一阵子?」

  「我试试。」她没什么把握。

  风儿吹过林梢,宪牵的音韵中,三组不同界域的众生各据林间一角,皆屏住了气息蓄势待发,只是,这三组人马似乎都遗忘了一件事。

  那个……元凶呢?

  被远远逐出在战局之外的轩辕岳,微张著嘴,怔看著眼前三组突然跑出来插花的众生。

  「原来都有援兵……」今天是各界众生大会串的好日子吗?

  「你还愣著做什么?」急著逃命去的燕吹笛,见他还杵在原地发呆,忙一手勾住他的臂膀拖著他落跑,「不趁这机会开溜,你想留在这当炮灰吗?」

  不过多久,林间战场果然轰轰烈烈地开打,被拉著跑的轩辕岳,边逃命边感触良多地叹了口气。

  「师兄,在晴空这事结束后,记得提醒我离你远一点。」

  「为什么?」忙里分心的燕吹笛,面色惨白地问。

  「这样麻烦也会离我远一点。」他再也不要同这些众生穷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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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熟的果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自屋外的园子里传来,提醒著晴空日子在他的思索中已过了好一段时间。

  他坐在廊上侧首看向外头一片绿意的园子,远处站在日光下的晚照,身上的伤已康复,正挽著竹篮在园子里摘桃,打算将它们和那株梅树的果实都酿成他喜欢喝的酒。

  自宿鸟来过这后,他不敢再离家一步,这些日子来,他就只是待在宅子里守著晚照,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晚照解释过什么,而晚照,也体贴的从不过问。

  我得还她……

  那夜他对宿鸟说过的话,反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那时为何会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或许在下意识里,除了「还」这一字外,他找不到任何能够补偿晚照的字眼。

  可他该怎么还?

  座上的佛与他的心,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披挂在艳阳下晒日的黄衫,将光线射至他的面上,在这片宛如金黄袈裟的光影里,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他是佛界的圣徒,但他的心,始终无法彻底皈依。

  因佛无魔不成,故此他选择转世于人间历劫,期待六欲、尘心,皆消失在他历劫沥血之后。

  来到人间转世多回,他仍是跟在佛界时一般,在他眼中,是非功过、爱恨情仇,仅是人间短暂尘缘,只是个宿命中的常态,一如落叶将归秋,总是站在人间角落的他,无感亦无痛,他甚至认为,来人间历劫,不过是个形式上的作为,它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更不能劝他在佛界更上一层楼。

  但自听闻神之器的传说之后,他开始感到害怕。

  自古以来,佛界流传著一则传说。当神之器毁灭,佛将以人身降临人间,一个怀有七情六欲,懂得心痛为何物的佛。

  虽然佛界并没有点明,这传说中的佛指的是哪位,但自四方关爱的眼神中他可明白,那则传说指的就是他。

  他怎会愿意让那则传说成真?

  转世人间四十八回,他已历经四十八劫,只要渡过最后一劫即可功德圆满,若那传说是真的,他岂不是将功亏一篑?因此当他知道双双被封的神之器遭释放出后,原本始终对众界保持袖手旁观的他,终于主动出面干预这事,只因他不愿神之器毁灭,他更不想因此而懂得心痛,他怕,他先前所历之劫、所受之苦,将会在他明白心痛之后化为乌有。

  可神之器最终还是毁灭了,亦让他明白了何谓心痛。

  为神之器,他已破了杀戒,而现在晚照亦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必须面对他的最后一劫,他得面对他的七情六欲,此劫若是渡得了,他将回到佛界成佛,若是渡不了

  若是……

  「这颗给你,」晚照将一颗桃子放在发呆的他手中,再转身挽著竹篮走向厨房,没打扰他继续沉思。

  晴空怔看著掌中之物。掌心中,晒饱了阳光已成熟的桃果,香气四溢,这是神之器雷颐与弯月血泪之后的果实,一种被他称为幸福的果实。

  弯月挥扬著大刀与他对垒的模样,雷颐抬首望向天边新月的模样,一一走回他的眼前,他们的双眼,像面明镜,让他在镜中看见了真正的自己,也令他总算明白了一事。

  他与晚照,就和雷颐他们一般,都只是血肉之躯,会笑,会流泪,都是脆弱的,也都是自私的,而在人生的路途上,本就是该跌倒、该受伤的,若不如此,怎会明白什么是幸福?

  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能参透?一味站在远处观望,不愿沾染任何尘与灰,怎么会明白置身其中的痛快?既然他特意来人间历经匆匆数十载的生命,为何不就照藏冬所说,用力下水去搅和一回?无论是快乐一生、悲哀一生,哪怕风风雨雨、心碎痛苦,那都是真实人生,都是他来人间真正想体悟的种种。

  在心与佛的拉扯与两难问,他想,他已做出了选择,不顾一切的,抛开他已拥有的旧我,去拥抱另一个真正的晴空。

  不顾一切,这四字,在众界众生的眼中看来,都是种不负责任的愚勇吧,但自仙海孤山归来后,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雷颐与弯月不顾一切往火里一跃同归于尽。他浪费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去明白所谓的爱恨,却不知他的爱恨早在第一世里就已 深入他的灵魂之中,在将它们忆起后,满心的歉疚与爱恨,促使著他迫不及待地想重新将它们找回他的生命里。

  在佛界眼中,这的确是种沉沦与堕落,但他却想就这么清醒地堕落下去,于是堕落的速度愈来愈快,沉沦得愈来愈深无法自拔,佛界根本就不明白,其实,爱恨并不是一种不可赦的罪愆,那是一种人生的畅快,一种成全了己私己欲之后的沉溺。

  一种,无论是神是佛,都无法体悟到的快乐。

  数千年来,他一直都是活在他人眼中的圣徒,可他却从来不是个完整的「我」,从不是真正只属于自己的「我」,但自他不再冷眼旁观,彻底加入这座红尘之后,他觉得自己从不曾像现在活得这么真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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