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几日之后,更剧烈的疼痛来袭。
不像前几日那种渐强的疼痛,而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开始的剧痛,痛一阵,停一阵,痛一阵,然后又停一阵……没有规律,也没有预警,浩心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打电话给徐衡。
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开门,有人叫她的名字,接着被抱了起来……她都有记忆,但是,都不清楚。
昏沉的感觉直到痛感解除才消去。
浩心睁开眼,已经是在医院里。
床边,是她最亲密的人,「好点没?」
「嗯。」她挣扎着要起来,「现在几点?」
「四点半了。」徐衡将她扶起,脸上有着心疼的神色,「医生说妳要多休息。」
浩心并没有听见「多休息」,她的重点在于现在已经是四点半了……她是早上觉得不舒服的……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这里陪她?
前几天因为他被护士找到医院,已经又是一天没睡,今天耽误了整整一日--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他又要是两、三天的没日没夜。
她不要他这么累,也不要他这么辛苦。
「我……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说要观察几天。」
「可是我现在很好,一点也没有不舒服,我现在……」
「听话。」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似的,他打断了她,「好好休息,等医生说可以了再出院,嗯?」
晚一点,浩心再度睡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徐衡就像上次一样,他坐在家属的陪伴床上,对着大笔资料,聚精会神。
她不敢出声,怕他发现自己醒了。
那天晚上,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连眼泪掉下来都不敢擦。
就在徐衡坚持要等医生准许再出院的瞬间,浩心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虽然是追寻着爱情来的,但她发现,只有爱情真的不够。她好象让自己很累,也让徐衡很累……
不是不爱,是没办法爱,她在这里除了造成他的压力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
相逢在雷雨之中是多么的浪漫啊!浩心也一度以为这样的浪漫可以延续,可是她忘了,在古埃及文中,是没有雨这个字的,所以,她要在这里延续雷雨中的心动或许根本就有点勉强……
第九章
台北,六月。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浩心都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力气,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管,几乎是迷信般的舍弃一切朝徐衡所在的城市飞去。
然而,事实证明,爱情虽然可以努力,但是,无法勉强。
她仍然不会说阿拉伯文。
她煮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像当地菜肴。
最重要的是,她在那里就像一个孩子,凡事需要他的打点与照顾,没有他的分神,她哪也去不了。
徐衡在知道她的决定后,只是很紧很紧的抱住她--似乎也都明白,彼此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飞离开罗的那一天,浩心这辈子也忘不了,看着机身离地,看着这座城市渐渐的缩小,然后终至不见。
浩心跟空姐要了毯子,在飞机上哭到睡着。
哥哥特地到新加坡接她,兄妹在新加坡住了几天,才回台北。
浩心以为自己会颓废糜烂,结果也没有,或许是因为心里清楚的关系吧,难过归难过,但是,她却很平静。
在梁楠源的安排下,她进入了观点日报,不跑新闻,做的是编辑台的工作,跟着郭子雷学,几年下来,已经是他的得力助手……
「浩心。」小妹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三线。」
她按下电话上的三,「观点日报,梁浩心。」
「梁小姐,妳好,我这边是士浮企业公关部,有件事情想请梁小姐帮忙一下。」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叽哩呱啦,约莫是他们的少东前阵子被拍到跟红牌酒店小姐狂欢夜游,有损企业形象,希望安排一个平面深度报导,好补救一下。
挂了电话,浩心啊的一声,往后一倒,「为什么总是这种芭乐事?」
对面的方佩文笑了笑,「不然妳以为企业为什么要公关部?」
「还好我哥的兴趣不是穿著内裤在游艇上跟半裸女郎大跳艳舞,要不然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另一个声音加入她们,「你情我愿,又没碍到别人,有什么关系。」
浩心瞄了声音的主人杨致凯一眼,「你是男人,当然这样讲。」
「那妳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说公道话而已,他的工作能力跟是不是穿著内裤在游艇上跟半裸女郎大跳艳舞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他们做的是女性时尚的生意,那就有关系,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公众人物,就要小心点,被拍到那种丢脸的照片,很开心吗?」
方佩文嗯的一声,「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大帅哥少东居然穿阿公型内裤。」
浩心闻言,哈哈一笑,「对啦,其实,这才是企业形象受损的关键,多少女人视士浮的每季新品为必备物啊,没想到,引领潮流的品牌少东居然是穿著老阿公的那种内裤,我想,所有的时尚名女人一定全都倒地,以后士浮这两个字不再等于流行,而是……」
静默半日的永真在这个时候插嘴了,「我觉得他们可以考虑开发中老年人的内裤市场,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恩接口,「而且那个内裤少东还可以说,嘿,那些照片是故意外流的,为的就是为新产品打响名号。」
然后好象按到什么开关似的,几人妳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杨致凯看着这几个大剌剌讨论男人内裤的女人,忍不住摇头,「妳们现在已经不是女人了。」
方佩文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们也没当你是男人。」
浩心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听梁浩远说起报社时,总会加上一句「那是个没有性别的世界」,当时以为是他夸张了,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这样,因为是媒体,因为很多事情要谈,大家已经习惯就事论事,根本不会去在意性别问题,太过扭捏,反而显得很奇怪。
方佩文跟杨致凯就这样斗起嘴来,浩心伸了一个懒腰,项链随着她半后倾的动作滑出领口。
方方的,有镂空花纹的银色坠子。
天恩看到,咦的一声,「好特别喔。」
浩心一笑,「在埃及买的。」
「图案很可爱耶。」
「那是我英文名宇的古埃及写法。」
「真的吗?」她就像听到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拿起坠子仔细端详,「古埃及文的妳的名字?」
「嗯。」
闻言,她的双眼冒出了心型符号,「好浪漫喔。」
「妳们不要那么浪漫。」刚跑完府院新闻的梁浩远一进办公室,就听到这个梦幻对话,「谁知道那上面是不是真的名字?说不定上面刻的是『欢迎来到开罗』、『敬请批评指教』之类的话,国小的时候我们在夏威夷看到一个外国女人身上纹着『鸡』字,问她为什么纹这个字,她不是回答说,那是中国十二吉祥物之一,如果不了解的话,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梁浩远,你很过分耶。」
一旁,郭子雷很无奈的看着他们从一通公关电话演变成目前的战况。
无法制止,也只好自我安慰:这样也好,至少观点日报充满着年轻与活力,每个人都很有精神,每个人都乐于工作。
正当两兄妹火力全开的时候,浩心的手机响了,某首特定的音乐成功的阻止了一场手足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