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深思了一会儿,先给了答案:
「云仙在我府内。那天晚上我在回城途中,救了重伤的她。」
「你没将她交给德王爷?」南宫缺一听,微挑了眉。
「明知道她再见到德王叔,不是再度行刺,就是死路一条,我还能将她往那里送吗?」胤苦笑。
「你很在乎她?」这还是南宫缺第一次发现,一向潇洒处世、不爱羁绊的胤也会为人苦恼。
「超过我所以为的在乎。」胤坦承。
天知道他干嘛自找罪受、老是拿自己的关心去被人砸的满脸冰,但是那个天杀的……不,是那个倔强的小女人,就是一点也不感激他救了她,只会拿冷漠来对待他--
「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非得行刺德王叔不可?」云仙不肯告诉他,但南宫或许会知道,否则不会为打探她的下落而来。
「你知道云仙的本名吗?」
「水芸。」不是「云」,而是「芸」。
「十年前,接近边关的水家堡,一夕之间灭门的事,你知道多少?」南宫缺再问。
「只知道有这件事。」
「水夫人--原名「唐吟柔」,曾经被封为江南第一美人,后来嫁给水家堡主水云天,夫妻恩爱逾恒,育有两个女儿;德王爷和水云天是朋友,却对水夫人一见倾心、惊为天人。为了夺美,他设计杀了水云天,想趁着水夫人丧夫无依时,得到水夫人的芳心。但是水夫人对丈夫坚贞不栘,最后为保名节而自尽,当天晚上,水家上下三十余口全部死于非命。」
胤窒住,一听就明白了。
天……难道是……德王叔……
「当时,水夫人或许已经隐隐察觉到异样,只是需要证明,所以在与德王爷谈话时,很有先见之明地将两个女儿藏好,这才保留住水家两条血脉;当时,长女水芸九岁,次女水吟六岁。」
胤震惊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无法相信。
王叔虽然严苛又孤傲,对他却也是疼爱的,他无法相信王叔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
但是,王叔的个性坚持完美,对感情一事更是执拗不已,不然他不会为一个女人独身至今。
但……但……水芸……云仙……
「南宫……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母亲与水夫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在水家堡出事之后,我母亲曾经去查探过,却没有发现水夫人的两个女儿,所以她认为她们还活在世上,要我找她们,也要我查明水家堡灭门的真相。」南宫缺顿了顿,走到胤身边。「至于我会知道这全部的事,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也救了一个人--水家堡次女,云仙的妹妹,水吟。」
「她告诉你的?」胤望向他。
「我没问她,她也没有说,但是那天的事,她每晚都作恶梦,我从她的恶梦中拼凑出来的。」
「恶梦?」纵使还在震惊中,但胤还是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怪异处。
恶梦,不都在夜里作吗?这么说,南宫半夜了还待在人家姑娘房里?!
南宫缺不理会他怪异的眼神,只道:「水芸在你这里,你会保她周全吧?」
「当然。」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他都不会让云仙受到任何伤害。「你打算怎么办?」
「知己知彼。」意思是,南宫缺打算多调查一些有关德王爷的事。
「算我一份吧。」胤在京城本来就有一个密探组织,要打听消息,由他来做容易多了。找出一份名单,他递给南宫缺,「我这里有一些与王叔有往来的人员名单,你先看看,其它的我会再查。这几天,就住在府里如何?」
「不必,我住客栈。」南宫缺接过名单,眼神扫过上头的字,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家商行。
那是在南饼坊东方一个县城里的富商,与南饼坊有生意往来。原来赵家是德王爷的耳目之一,难怪没有任何官势,行事却比官府的人更加嚣张。
「你住客栈,我们要联络就不方便了,还是住在我府内,有王叔的任何消息,我们就可以立刻商讨。」见他还没打算点项,胤再加一句:「你总不希望我们的举动受到旁人的注意吧?」
胤的身分毕竟不同一般,他往来的任何人,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
「好吧。」南宫缺这才点头。「我不想受到任何打扰,连服侍都不必。」
「我明白。」他会吩咐下人没经他传唤,不准去打扰。「南宫,你打算对德王叔出手吗?」
「如果是呢?」南宫缺反问。
胤无言。
他的立场其实很尴尬,一方面因为他也是皇族,德王叔又一向疼他,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能置水芸不理,依水芸倔强的性子,不亲手报仇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而现在再多一个南宫……一时之间,他还真的很头大。
「我还没有打算出手,你暂时可以放心。」南宫缺淡淡说道,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为难。「如果水儿不要求,那么我的原则依然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谢了。」胤点头。至少南宫这个答案,让他少掉一半的担心。
「不必谢的太早,也许今夜过后,行刺德王爷的人就会是我也不定。」南宫缺要杀的人,就算他是皇族,也一样下手不迟疑。「这个,就还你吧。」他解下剑柄上象征胤身分的玉佩。
「可是--」
「我行事,不需要任何庇荫。」南宫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城里『川流客栈』的掌柜。」
「没问题。」胤知道,南宫是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接过信,一看收件人,就怔了一下。
南天仇?那个江湖上行踪飘忽、却有「神医」之称的南天仇?!
南宫没事找大夫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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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缺不在,令水儿安心的感觉就不见了。
最先发现到她不对劲的人是张大婶。平常和水儿相处最多、负责张罗她饭食的人都是她,她的气色少了红润、食欲明显变差,她就察觉了。
张大婶立刻告诉韩通,韩通听了后,一脸深思。
「我想,是少爷不在了,所以水儿姑娘才会那么不安。」
「我也是这么想。」张大婶也说:「可是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们总不能让水儿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当然不行!」要是水儿病了,少爷回来肯定会剥他的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张大婶是真心疼爱水儿的,虽然水儿话不多,又不会撒娇、不会讨人欢心,可是她就是有一种让人想保护她的特质,让张大婶不知不觉就是多护着她一点儿。
「我想,在少爷回来之前,先转移水儿姑娘的注意力吧。」韩通说道:「人在做事的时候比较不会胡思乱想,除了揉面团,妳也让她做些别的事,把做好的饼拿到前庭去放凉,再用纸袋包起来也可以,让她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别一直想着少爷就好。」
「也只能这么做了。」想不出别的方法,只能先这么做了。
「水儿姑娘是少爷带回来的人,我们得替少爷好好照顾着,不能有任何闪失,懂吗?」韩通叮咛。
「我明白。」张大婶点点头。
于是,水儿多了一项工作--将做好的饼连同铁盘从烤饼房里端出来,再拿到屋前庭院的架子上去放凉,哪个盘子的饼凉了,就拿纸袋装起来,然后依不同口味各自放好,每十小袋再合成一包。
跟揉面团不一样的事,可是相同的简单和单纯,基本上来说是没什么难的,很容易上手的,只除了--水儿一双手腕上因为端铁盘不小心被烫伤的痕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