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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利索灰蓝色的眼睛微抬,望著荷兰每年十月到隔年四月惯见的暴雨,眼底非但见不到一丝埋怨,反而打从心底欣赏起这仿佛全世界的雨都同时落到荷兰这块低地的美景。

  一度被视为世界上最贫瘠的土地,荷兰如今因为利用风车产生动力将洼地的水抽乾,填海造地而创造许多一望无际的平原,孕育著无数的生命,是世界上名闻遐迩的郁金香国。

  完全不在乎身上笔挺贴身的黑色海军军服已被大雨迅速淋湿,弗利索的心情只能用愉快两个字来形容。

  当他还全神贯注地陶醉在这又阴又湿又冷,使得大部分的荷兰人远离这个国家主要原因的恶劣天气时,一道睽违已久,虽然是属於老人却明显有著不服老与倔强的声音盖过滂沱的大雨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将视线由迷蒙、看似无边无际的天窄中拉同,笔直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他那忠心耿耿却又唠叨成性的贴身秘书瓦列因先生带著一把夸张的黑色大伞,并且用那种每当他感觉自己没有受到符合王室身分应有的待遇时的责怪眼神,年迈的双腿以最快的速度朝他跑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难道他们就不能为您准备一把伞吗?」

  类似这样子的话,每回在他下军舰时总会毫无例外地听见。

  而身为尊贵的王室成员,脾气性格却比一般平民还要平民的弗利索也总是不厌其烦、耐心十足的解释:「我只是一个海军军校的实习生啊,瓦列因先生,你总不能叫布特上将为我准备一把伞吧!」

  听到这句话,瓦列因总是会不满地嘟起他的嘴巴,这使得他唇上那两撇红色的胡子看起来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您总是……」



  「这跟身分没有关系,军舰里只有阶级之分。」弗利索的语气温和而不失严肃。「假如其他阶级比我高的人还要担心我这个位阶最低的实习生会被雨淋湿的话,这将会使得我国的海军阶级制度遭到破坏。」

  听到这番让人无法反驳的话,瓦列因唇上那两撇红色的胡子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其上扬的角度,然而,他这次不满的对象则是弗利索王子本人。

  他受不了弗利索王子老是用这种安抚的语气跟他说话,就好像他是一个需要人哄才听得进话的小孩。

  尤其是当弗利索王子以他那高人一等的身高居高临下俯视他时,更经常让他有正在接受训诫的感觉。

  然而他的年纪明明就刚好大他三倍呀!更令他感到无地自容的是,他是负责教导和指正弗利索王子行为的人,但是情况却经常颠倒过来。

  因为弗利索王子是天生的王子,不仅心智思想和行为模式都令人赞叹,就连他说的话都天生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和让人不得不为之屈服的奇妙说服力。

  说到要人为弗利索王子准备一把像样一点的伞,他当然知道这是有违制度的,但是以他王子的身分受到这「一点点」特殊的待遇应该也不为过吧!哼,布特上将也真的是太小气了。

  虽然弗利索王子目前是以实习生的身分在军舰上服役,但他可是现阶段统治荷兰的女王陛下碧亚特丽克丝的第三个儿子啊!

  弗利索王子具有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的崇高身分,只要大王子维内姆继续表现出他的平庸无能,二王子康斯坦丁维持他一贯我行我素又荒诞不经的行为,那么聪明才智高於两个哥哥,人气指数又直追现任女王的弗利索王子,坐上王位几乎是指日可待的事。

  唉,但这些话他也只能放在心中想想而已,以目前荷兰的海军阶级编制,弗利索王子是属於地位最低下的实习生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尽管军舰上的人没有像他一样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侍奉这个身分尊贵的王子,瓦列因也只能以默不作声来表达他心中的不满。

  「请王子赶快上车吧,女王陛下已经在王宫等著见您了。」瓦列因撇著嘴说,语调充满了压抑的不满。

  两人一坐上车,镶有荷兰皇家徽章的黑色轿车很快便将庞大的军舰甩在身後,往荷兰的政治、议会以及王宫所在地海牙急驰而去。

  荷兰人的平均身高居全球之冠,这半年来弗利索在身高方面的长进,就像是—点也不想辜负这个美名似的不断增高。

  他脱下没能逃过大雨魔掌的白色军帽,修长的腿交叠,以一种优闲而雍容的姿态坐著,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凝视著这个雨中的世界。

  车子迅速穿越雨幕,一路上隐约可见被气势磅礴的大雨打得弯腰驼背的行人模糊的身影,以及勇气可嘉逆著风雨奋力骑著脚踏车的人们。

  车子在接近市中心的十字街口时稍微减慢速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弗利索那双灰蓝色眼睛不经意瞥见一个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吸引他目光的东西。

  那是一座镶嵌在三角建筑大楼的电脑看板,由於面积惊人,色彩鲜明,过往的行人很难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即使是在能见度极差的天气里,这样的看板依然清晰可见,甚至具有当作地标的作用。

  印象中,这座位於热闹的市中心、可谓兵家必争之地的电脑看板,长期以来都由荷兰的电子巨擘飞利浦公司所占据,然而今天出现在电脑广告看板上的却不再是千篇一律又沉闷无比的电子产品,而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广告。

  「非利浦公司怎么把这一块宝地拱手让人了?」弗利索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托著脸颊,不经意地问。

  灰蓝色的眼颇感兴趣地锁住随著车子的接近逐渐在眼前扩大的广告短片。

  「当然要换!」瓦列因非常骄傲的强调:「这完全是因为女王节就快要到来的缘故。」

  瓦列因故意停顿了一下,目的是想吸引弗利索的追问。他总是无法克制的想要卖弄自己的博学多闻,但是他早该知道弗利索的成熟稳健跟二王子康斯坦丁的莽撞躁进是不同的。

  弗利索沉静寡言,学问却渊博似海,因此,瓦列因期待这位外表温和却神秘莫测的王子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希望,很快便转换成失望。

  说真的,他必须承认,虽然自己从弗利索王子小时候便服侍他,但是他的心思讳莫如深,脸上却经常挂著迷人的微笑,要想猜出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比预测荷兰早午晚变换不定的天气还要困难。

  瓦列因却一如以往,不管弗利索问与不问,便迳自说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女王节快要到了,这家东方的航空公司特别针对这个节日招揽旅行团,而菲利浦公司想要在他们机舱内的电视打广告,所以就提出交换条件,要想再看到菲利浦公司的广告,得等到下一个月。」与弗利索比邻而坐的瓦列因兴致勃勃地说著这个小道消息,满眼期待地望著英俊无比的王子。

  然而……

  弗利索一点反应也没有,瓦列因欲哭无泪的想著,这种消息可不是每一个秘书都有办法得知的哪!

  话说回来,要不是弗利索王子一上军舰就是半年、十个月的,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消息。

  但是这也不代表当弗利索王子待在他的住所时,他就有忙不完的工作,事实上,当他由女王陛下的丈夫克劳斯亲王的私人秘书转任弗利索王子的秘书之後,他就有种提早退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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