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的念头刚闪过脑中,门外就传来破口大骂。
「干什么?!滚远点!」大娘扯着嗓门,人还没有到门前,大刀已经咚的一声,重敲在门上。要不是那男人缩得快,一只手肯定会被剁下来。「我早就说过了,谁都不许碰她!」大娘吼道,怒瞪着眼,警告的环顾四周。
几个站在旁边妄想要占便宜的男人,看见大姊头手上那把大刀,纷纷摸摸鼻子,缩着脑袋回去做事,再也不敢靠近牢房。
满意透过小窗,看着大娘赶走那些恶狼似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又浮现一丝希望。
唔,这个大娘,说不定是良心未泯,她要是开口恳求,对方不知道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条小命?
为求保命,满意鼓起勇气,靠近那扇牢门,攀着小窗,抖着红润的唇开口。「大娘,求求你,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的大娘,又挥着大刀嚷起来了。
「她可是要卖进妓院的啊!这种货色难得一见,没开苞的值得银子可多了。我还得要靠她大赚一笔,哪个人再敢碰她,我就把他的那话儿剁下来,扔进江里喂鱼!」大娘的声音又大又响,遍传了整艘船。
靠在门边的满意,大受打击,吓得面无血色,火速又缩回角落。
呜呜,坏人!坏人!他们都是坏人啦!
她蹲在墙角,圈抱着膝头,眼泪都沾湿了裙子,怨恨自己学不乖,都被骗了这么多次,还学不会人心险恶。
外头的嚷叫止息了,大娘提着刀子,又去忙别的事情。而船上的那些水手们,为了保住下半身的「小兄弟」,也不敢冒险上前,全都闪得远远的,没有再来烦她。
江上风急,船帆猎猎作响,冷风从小窗窜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冷。
她的心更冷。
想到那大娘说的,要把她卖进妓院,她就胃部揪紧,又觉得一阵想吐。
这会儿,她是躲过一个男人的蹂躏;但是到了江南,被卖进妓院后,她就得被无数男人蹂躏,到时候她躲得过吗?
悲戚涌上心头,她缩紧身子,把小脸在裙上埋得更深,心里突然想起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要是铁索在这里,他一定会救她、会保护她,这么一来,她就不用被卖到妓院,更不用被陌生男人蹂躏了。他绝对会保护她,不让她碰上任何危险——
唉,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别逃,就留在龙门客栈里,跟他……
砰!
一阵轰然巨响,猛地撼动船身,沉浸在懊悔中的满意,被震得跌趴在湿烂的稻草上。
「怎么回事?」大姊头吼着问。
船尾传来声音。
「有人来拦路,货舱被扔了火药,全烧起来了!」
「来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这次传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声凄厉骇人的惨叫。
满意跌在牢房地上,瞧不见外头的动静,只听到刀剑声乍响,惨叫声跟落水声,从船尾逐渐逼近。
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艘船遇到强盗了?坏人们在黑吃黑吗?
她胡乱猜测,正挣扎着想站起来,牢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整个从外撞倒,一个水手被强大的力道,打得摔飞进来,伤重得只能发出一声呻吟,就歪头昏厥过去,丑脸上满是鲜血。
呼啸的风声,跟惊慌的吼叫,一股脑儿从门外窜进来。她眼看机不可失,急忙逃出牢房,直到她站上甲板,这才赫然发现四周火光冲天,整艘船已经陷入火海。
惨叫声从身后传来,她害怕的转头,看见惊慌抵抗的人口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火焰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冉冉跨步,出现在她眼前。
梦想成真,铁索真的出现了!
惊喜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当满意瞧见他脸上的表情时,娇小的身子就僵住了。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张严酷的脸,比先前更阴骛森冷可怕,闪着厉芒的黑眸里头,充斥炙人的怒气,简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恶鬼,立刻就要择人而噬。
他在生气!
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也难怪他会生气。先前,她用计把他灌醉,还对他下了迷药,现在被他找着,他铁定会把她给宰了——
突然之间,恐惧掌握了她,她匆匆转身,双腿不听使唤的开始跑。
雷鸣般的怒吼,立刻响彻甲板。
「站住!」
她双肩一颤,被铁索那一声吼,吓得潜力全开,跑得更急更快,咚咚咚的直往船头奔去。
船上已经乱成一团,半数以上的水手,全被铁索砍了。就算是活着,没有受伤的人,瞧见他一刀就解决一个,明白这人是绝顶高手,全都不敢正面迎敞,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跳下船逃命去了。
沉重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后,她害怕得寒毛直竖,拚了命的往前跑。她记得一直以来,铁索的鼻息始终徐缓,从来不曾乱过——噢,完了完了,他一定是气坏了!
她跑到船头,站在船的边缘,无助的看着黑漆漆的河水,再也无路可逃,一个全身着火的男人,却从火焰里窜出来,胡乱喊叫着,挥着手里的大刀就往她头上砍。
「啊!」满意尖叫一声,眼睁睁看着刀子砍下来——
一道狂霸的刀气,陡然劈向那把落下的刀。
两刀一触,发出铿铿震响,震得满意耳膜发疼,那把要砍向她的刀,瞬间碎成无数的铁片,其中几片,恰巧就划过她的衣衫,她只觉得肌肤一疼,连忙后退,脚下就突然踩空。
这次,铁索没能来得及接住她。
扑通一声,她笔直的掉进河里,河水淹没她的口鼻、浸湿她的衣裳,她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水,被衣裳的重量,拖得往河底沉。
倏地,一道黑影从船头跃下,单手破水而入,轻而易举捞起她,脚踏河中浮木,窜身往岸上飞去。
「咳、咳咳咳咳、咳……」被拎上岸的满意,先是咳个不停,当铁索放下她时,小嘴里就换了调,转成呻吟。
虽然说,从船上摔进河里,没有摔断她半根骨头,但是身子重击水面的滋味,实在不是娇生惯养的她所能承受,四肢百骸因为先前撞击,正在一阵阵的发疼。
「好痛。」她轻声呻吟着,透过眼前湿答答的发,看见一双黑靴,就停在她身前不动。
在呻吟的空档,她偷偷咽了口唾沫,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看去。
陈旧的黑靴、沾血的黑衣、宽阔的胸膛、双肩,逐一映入眼帘,她胆怯的视线,最后才落在铁索的脸上,瞧见他的表情。
戒惯恐惧的小脸,逐渐变得困惑。
严酷的脸庞紧绷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浓眉紧拧,黑眸更亮,却不再像先前那么锐利骇人。那股吓人的怒气消失了,他似乎不再生气,双眼紧锁着她,一丝细微却激烈的情绪闪过其中,就像是——就像是——
担心。
铁索在担心?他在担心她?可能吗?他不是从来冷酷无情,不动半点感情的吗?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担心她?
众多疑问涌到舌尖,红嫩的唇半张,刚想说话,却陡然觉得胸口一疼。
「唔——」她轻吟一声,本能的探手一摸,却发现触手温黏,跟河水的冰冷截然不同。她低下头,就着月光一看,赫然发现自个儿染了满手的鲜红。
血!
好多好多好多的血!
碎刀不但划破衣裳,也划伤了她的肌肤,鲜血正从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裳。
满意只觉得一阵头晕,被满手满身的血,吓得全身发软,整个人颓然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