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凌厉目光的监视下,梁思绮隐忍着作呕反胃的感受,一口一口的将食物往嘴巴里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吞下了什么东西,只希望自己翻腾不适的胃能争点气,至少等她全部吃完回房间后再吐,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吐得淅沥哗啦毫无尊严的糗样。
强忍着伸手喂她的冲动,齐天历抿着嘴巴瞪着她以一口一粒饭的姿态吃东西,天知道等她吃完那些东西时会是民国几年?难道请她吃东西真有那么痛苦吗?为什么她非得等到他对她三令五申或狂吼出声,她才会安分坐下来吃东西呢?
她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她自己苍白得像个鬼,细弱得像一阵风吹了就会倒的样子有多吓人?她难道不知道车子没有加油不会动,人没有吃东西会死这样简单的道理吗?该死的她,为什么老是让他为她牵肠挂肚呢?
自从那一晚和她针锋相对吵了一架后,他就不再特意的关照她,恢复第一个星期他们相处的模式。他不要
她以“你只关心小孩”这种藉口对他发脾气、闹性子,毕竟孕妇的情绪实在不宜太过激动,High到最高点,所以他以平常心待之,更绝口不提起结婚之事以防她再度发火。
更何况医生还对他特别交代过,这两个月是危险期,孕妇该随时注意安全、营养摄取充足,最重要的是情绪不宜太过激动,因此他只好将之前所有曾引发她怒气的行为言语,全部收敛、压抑在心中,包括对她的关心、求婚、煮三餐给她吃的习惯,以及少盯着她看,最好离她远远的。
说实在的,这样做让他很难过,但眼看她真的平静许多,而且不再胡乱发脾气时,他却觉得这一切苦心都值得了,只可惜她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这阵子为了魏云智与童筱茵的生命安全,他不得不整天待在“卧龙帮”内与黑街兄弟商讨对策及布置一切,他冷静的思考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再加以布阵一一排除危境。
他忙得昏天暗地,甚至于心力交瘁,但是她的身影却像只无孔不入的苍蝇猛绕着他打转,让他在精疲力尽之后依然睡不安稳,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是否有照三餐准时吃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不分昼夜的赶回家——只为了看她一眼。
非常奇怪,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那个铁血、冷静、自持,做起事来永远心无旁骛的齐天历,他似乎慢慢在改变,而这原因绝对与眼前的小鬼脱不了关系。
她到底把他怎么了?竟能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起她,又能轻易的挑起他那难得一见的怒气,即使明明知道她在变什么把戏,却还是忍不住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可是黑街中最以冷静闻名的齐天历呀!
“不要跟我说你连这一点东西都吃不完。”瞪着她盘中犹剩四分之三的食物,他忍不住咬牙道。如果他不在家期间她都是这样吃东西的话,那么她的苍白虚弱就不是没有缘由了。
“我……”才一开口,梁思绮胃部的东西再也不安分的冲上喉咙,她一把捂住嘴巴跳起来就往房里厕所跑,然后蹲在马桶前吐得死去活来。
齐天历被她的反应吓死了,跟着她到房里的厕所,但他却只能僵直的站在她身边,然后眼睁睁的看她将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甚至连胃酸都没放过。
“我带你到医院看一下。”再也受不了她坐在马桶边不断干呕的样子,齐天历强势的扶起她说道。
“到医院……呕……”她一把推开他又吐了几次,“到医院做什么?”她半抬头看他虚弱的问。
深吸了一口气,他压抑即将冲口而出的怒气。“你这个样子还问我做什么?”
“我没有生病。”
“你这个样子叫没生病的话,那天下的病人早就死光了。”齐天历咬牙。
“这是孕吐,我一天照三餐吐,偶尔加一下点心、消夜时间,我早就习惯了,你不要小题大作可以吗?”梁思绮平静的说。
等了两分钟不再吐后,梁思绮漱了漱口,顺便洗了把脸后,对呆若木鸡像尊活雕像挡在门前的齐天历下逐客令,“可以请你移驾吗?我想休息了。”
他退后一步让她过,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反而拧紧眉头问:“你常常这么吐?”
“对。”她很干脆的丢了一个字给他,反正这是孕妇都会有的迹象,既然被他看到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骗他有什么好处?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星期前。”也就是你不再关心我以后。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但是你却从来不曾告诉我?”齐天历有些怪罪。
像她这样吐,就算吃再多也全都吐光,难怪她看起来永远都是苍白无力,一副弱不禁风三天没吃的样子。
“告诉你做什么?你又不能帮我吐。”梁思绮一点也不感激他突来的关怀,她都已经吐了三个星期了,现在才关心她也未免太假、太迟了吧?“只要不要再怪我没吃东西,饿了‘你的孩子’,我就感激不尽了。”她讽刺的说了一句。
她真的存心想气死他!齐天历抿着嘴瞪着她那张苍白无力却又顽固得让他头疼的小脸,难道十八岁的她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年轻,年轻到有代沟的程度吗?为什么他始终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去换件衣服。”他命令道。
“做什么,去医院吗?”
“我在外头等你。”看了她一眼,齐天历径自往外走。
“我不去。”她直接拒绝他,才不管他的脸铁青成什么样子哩!
“五分钟。如果你没准备好的话,我会亲自动手替你换。”他停下来回头看她,然后以一脸令人不容置疑的温柔对她说,语气中却饱含了誓言与决心。
“我已经告诉你这些都是自然现象,伤害不到小孩的,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带我去医院?说不定到时又会被医生嘲笑,说我们‘大惊小怪’、‘小题大作’。”梁思绮皱起眉头瞪着他,她就没听过有孕妇为了孕吐去看医生的。
“你还剩下四分三十秒。”齐天历在最后一声宣告后离去。
看吧,就是这个原因她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孕吐的样子,这下子好了,等会儿去医院,那老医生定又要揶揄
她了,而且她甚至还想得出来老医生会说什么,例如:梁太太,你先生好疼你呀!
天知道他连齐天历姓齐不姓梁都没搞清楚,又怎么会知道齐天历疼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孩,而不是她的事实呢?唉,这也不能怪他啦,毕竟“老眼昏花”这句话不是这样来的,是怎样来的呢?
☆ ☆ ☆
与齐天历坐在车子里,梁思绮完全不知道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在想什么。
刚刚在医院里,面对医生护士半真半假的揶揄与交代,她羞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而他却一本正经听得仔细,甚至还问了许多她连想都想不到的问题,令莞尔不停的医生连说了三次:“梁太太,你先生好疼你呀!”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带她去看医生不是只为了看她肚中的胎儿是否安好吗?那么在医生揶揄的说很好,甚至好过头后,他们就应该夹着尾巴逃出医院,以躲避那栋大楼嘲笑的目光才是,因为他们似乎都在说——看!那就是因为孕吐来挂急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