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也听得到变化,人们不再窃窃私语,甲板上叫喊声、大笑声,即使在狂风暴雨中也听得见。她不否认因为自己使一切恢复正常而感到高兴。她也不否认听到玛露莎说王子喜欢她时有点激动。至于牺牲,只要季米特里不在,安娜斯塔西亚不那么难处。这些人也知道她的地位并没有因为不再是处女而改变。
“我不知道在俄国是怎么样的?但在英国,除了结婚否则没人会向贵族小姐求爱。你的王子每次……侮辱我。”
玛露莎被逗乐了,“没有人要求你做他的情妇吗?”
“当然没有!”
“越多的人对你提出这个要求,你就越不会感到受侮辱。”
“这有可能,玛露莎。”
玛露莎重重地叹了口气,凯瑟琳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但这次她却止步了。
“这些是王子送给你的吗?”她指了指搭在凯瑟琳手臂上的衣服。
“我去洗洗。”
看到凯瑟琳脸上流露的厌恶之情,玛露莎笑了。“你用不着担心这种事情,小姐。我把它交给季米特里的贴身男仆马克西姆,让他洗完后送到这里。安娜斯塔西亚不会知道的。”
“我想他的事情也够多的了。”
“没关系,他还会照管你的衣服。过去的四天里他服侍王子,所以他是对你最感激的,因为你给了他和平。他乐意尽力帮助你。”
凯瑟琳矜持地犹豫了几秒钟才把衣服递过去,“那件黄色的要根据我的尺寸裁剪。”
“哦?”
“公主想画穿着这件衣服的我。”
玛露莎很吃惊。安娜斯塔西亚似乎对这个世界不满,她把气出在每个人头上。玛露莎猜想她对那个英国小姐会特别苛刻,两人一定会有场战争。
“她一定开始对付你了。”玛露莎说着,还在笑。“她画画确实很好。她对画画的热爱仅次于男人。”
“我明白。”
玛露莎大笑:“她告诉你她的情人们?”
“没有,只告诉我那个使她被赶出英国的男人和种种的不公平。”
“她很年轻。对她来说,任何她反对的事都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她哥哥,她的一生我行我素,突然受到约束,她当然不愿意。”
“应及早阻止这种事情。在英国从未听说过男女乱来的事。”
玛露莎耸耸肩,“俄国人看这件事就不同了,我们的女沙皇在大庭广众衒耀自己的情人,她的孙子亚历山大也是。现在的尼古拉斯沙皇从小也在宫中长大。也难怪我们的女人没有你们英国女人纯洁。”
凯瑟琳不住提醒自己俄国是一个特殊的国家,有特殊的文化,她没权力定论。但她觉得现在自己像婴儿一样被扔进巴比伦河,十分迷惘。
凯瑟琳听着安娜斯塔西亚抱怨外婆在那种小事上不站在自己一边,还派人叫季米特里把她领回家,她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原来安娜斯塔西亚就是去年人人都在议论的那个俄国公主。她也听说了这个故事。只是季米特里提到阿尔巴马拉伯爵时,她没能联系起来。
伯爵是他们的舅舅,他们也算半个英国人。凯瑟琳知道这件事该高兴一些,她没有。血统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第十八章
“凯特?”
凯瑟琳的心一阵紧缩。她早该知道。该死的他让门开着。
凯瑟琳的脸色马上恢复平静。他坐在书桌后,面前一叠纸,肘边一杯伏特加。他脱了衣服,白色衬衫领口敞开。书桌上点了一盏灯,灯光映照出那张轻松的脸,金色的头发似乎变成白色。她转过头去。
凯瑟琳的语调很不耐烦,很明显她示意不想被打扰。“我到甲板上去。”
“在雨中?”
“小雨对人不会有什么妨碍。”
“在陆地上或许可以,但甲板上很滑。”
她很快瞥了他一眼,“亚历山德罗夫,要么你保证给我自由,要么还是把我锁在屋子里。你选择哪一样?”
两手叉腰,下巴上翘,她似乎又准备开始一场战争,或许希望有这么一场战争。季米特里笑了,他不想强迫她。
“不管怎样,你可以上去。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关于什么?”
“等你回来,凯特。”
“等你回来,凯特。”她咬牙切齿地模仿。“你没必要事先知道。不,那样你就能有所准备。现在不能了,你只有担心。他到底要干什么?”
雨点打在她的脸上,使她暂时忘却了季米特里的傲慢。凯瑟琳走到桅杆旁,抓着它,眺望着波涛翻滚的大海和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才是自然界最美的景象。她几乎错过,即使现在她还看得到太阳从远处的乌云中闪出光芒,并且向海平面降落。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享受着从前做梦也享受不到的一切:随风摇摆,浑身湿透也无所谓,不必担心帽子或衣服会被弄坏,也不必担心有人认识她。虽然这只是十分孩子气的快乐,但非常刺激。她两手摆成杯形接着雨水,喝着,笑着。
她的兴致还很高,但夜晚的凉风使她不得不下了甲板,她经过季米特里房间时门开着,她已经让他足足等了两小时。如果他为此而恼怒,她就占了优势。
“你还想跟我说话吗,亚历山德罗夫?”凯瑟琳开心地问。
季米特里还坐在桌子边,听到凯瑟琳的声音,他抬起头背靠椅子看着她。她全身湿透,头发也湿了,几缕落下来粘在眉毛和脸上,她的衣服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的神情并没流露半点生气,但凯瑟琳从他的声音听出来。“你称呼我一定要这样正式吗?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叫我米特。”
“很好。”
她听到他的叹气声:“进来,凯特。”
“不,我认为我不可以。”她继续带着那副恼人的冷漠。“我不想弄湿你的地板。”
她打了个喷嚏,破坏了力图想达到的效果。如果她与季米特里有眼神的交流,她会看到他眼中的幽默,“一点小事无妨大碍,快点换衣服,凯特。”
“你告诉我——”
“先去换,凯特。”
她不说话了,有什么用?他又一次激怒了她,她狠狠地关上门。等她回来可以“”地撞开门,她觉得过瘾,该死的,他为什么老是让门开着?
那样他就能阻止你,凯瑟琳,如果你不能上甲板,不能去餐厅,那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你别傻了,凯瑟琳。你知道你对他并不重要。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或许根本想不到你。他的门也不会一直开着,即使那样,他也不会每次阻止你。
虽然这听上去合情合理,凯瑟琳仍为自己被当作小孩一样对待而恼火。季米特里就是这样的,命令她去换衣服,似乎她自己没有思想一样。
凯瑟琳重重地关上自己的房门,迅速去解衣服的纽扣。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非常困难。她真希望露西就在身边,哪怕是一分钟。
衣服纽扣解开了,上衣掉在地上,她狠狠地踢了一脚鞋子,衬裙、其余的内衣都扔在同一个地方。房间很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从箱子里找出要换的新衣服,她用脚擦着地,摸索着抓住脸盆架上的毛巾。
“尊贵的王子殿下,你说话最好清楚一点,老是让人迷惑不解——”
“你总喜欢自言自语吗,凯特?”
凯瑟琳僵住了。她的眼睛闭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里着身体的毛巾。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上帝啊,帮帮我,给我穿上衣服吧!
“凯特?”
“你不能进来!”
“我已经在这里了。”
“那么在我——之前,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