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进厨房,准备帮妹妹泡茶解酒,不料韩亦柔突然又用力拉住她。
「姊,妳今天有没有看到楚大哥?」她仰着脸,被酒精熏染得迷蒙的双眼,逼切地望着她。「他有没有来?」
韩亦诗微微一颤,「没有。不过我也刚来,妳问妈妈。」
「妈……」
韩母走过去,搂着小女儿温言安慰,「他昨天不是说很忙吗?人家才刚回来,一定有很多应酬。」
「我不管,我好久没看到他了,妈,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柔柔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妳……」
母亲与妹妹的呢哝软语,听在韩亦诗耳中,却是那么惊心。
滚烫的开水冲入茶杯中,她冰凉的指尖几乎握不住杯子。
柔柔虽然活泼爱闹,可是她非常了解妹妹,一定是心里有事,才会喝这么多酒,又这样又哭又闹的。
还会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因为楚正玺?
韩亦柔从小就极度崇拜隔壁的楚正玺,斯文、帅气、才华洋溢,对她们姊妹都很好。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楚正玺的关系,她根本不肯去学琴、练唱。
这对小姊妹从七八岁就开始学琴,到后来,韩亦柔到楚家,都直接钻进楚正玺的房间,缠着她的楚大哥,要他拉提琴或弹钢琴给她听,甚至什么都不做,就乖乖待在他身边也好。
留下孤孤单单的姊姊韩亦诗,在琴房安静练琴。
楚正玺那美丽又有气质的母亲,总会优雅地叹口气说:「要是柔柔也像亦诗这么用功就好了。」
然后,她会摸摸小女孩的头,「亦诗,妳真是乖孩子。」
年纪尚幼的韩亦诗,被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给逼出眼泪。
没有人注意她,也没有人认真赞美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从小就伶牙俐齿又甜美可爱的妹妹身上。
安静的韩亦诗,通常都被习惯性地忽略。
可是没有关系,楚妈妈说她是乖孩子。
因为这样简单的鼓励,加上总是轻声细语,耐心教导她的楚妈妈,韩亦诗更加努力地学琴,完全不偷懒。
小学三年级,韩亦诗转学考进音乐班,然后,在楚妈妈的鼓励下,一路念到大学。
其实要说鼓励,只是精神上的支持。楚妈妈在她国二那年,带着年方十七、跳级考进美国著名音乐学院的楚正玺,远渡重洋,离开她的生活。
从此,她只有在每年寒暑假楚家回国省亲时,才看得到楚妈妈,还有……越来越英俊的楚正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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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过年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韩亦诗的心情总是特别不好。
别人都有家可以团聚,而她家,从她念高中以来,就不曾有过团圆这件事。
父母亲离异,在现在的社会里,不是那么罕见的事情,可是对于小孩的创伤,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她不记得父母亲大吵的情况,印象中,总是母亲又哭又闹,把一张美丽的脸庞弄得狼狈不堪,而父亲,在一旁无奈又懊恼地抽着烟,一根又一根。
最后,父亲出门去了,不再回来。母亲哭得呼天抢地,说他死了,下地狱去了。
后来韩亦诗才知道,父亲有外遇,离婚之后没多久,他便跟外遇的对象结婚了。
平常还好,每到过年时节,看着家家户户团圆相聚的样子,韩亦诗总是黯然;虽然外表上,她是接受得最好的人。
照顾妈妈,照顾妹妹,偶尔和日渐苍老的父亲吃饭,她总是老成而稳定,没有情绪起伏。
回到住处,一室冷清,更让她难掩心头的酸涩。
今天是除夕,下午她母亲和妹妹临时决定要去南部散心,东西收收就走了,人都到机场了,才打电话告诉她。
韩亦柔示威似的在电话里大嚷:「我跟妈去住舅舅的招待所,明天要去垦丁玩!」
「妳们小心点,不要租车。柔柔,妳不要喝酒又开车,听见没有?」韩亦诗急得直问:「有没有带钱?有没有带信用卡?妳们要去几天?我跟妳们--」
「妳不要来啦!」韩亦柔毫不客气地拒绝,「妳来都管东管西的!我们过两天就回去了。」
旁边还传来韩母的催促声,「好了没啊,走了,要登机了。」
挂了电话,一股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感,涌上来侵蚀她。
好累……
然而她还是整理了房间,洗了衣服,还拿出吸尘器把地毯吸干净。然后练了琴,练了长笛,把过年后,乐团要表演的曲目都走过一遍。
直到傍晚,她在暮色中,安静地烧水泡面,盖上盖子等侯,那人工的油腻香味传入鼻端,她才突然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
还是掉眼泪了。
别人家都在吃大鱼大肉或热腾腾的火锅吧,她却是以泡面果腹。
掀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她的眼泪一颗颗掉进汤碗里。
奇怪,自己是怎么回事?
不是习惯了吗?多少年来不都是这样过了吗?
她的哽咽越来越严重,泪腺好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关都关不住。她已经完全没有胃口,把面碗一推,放弃了吃东西的念头。
洗把脸,眼睛依然酸涩,泪水还是不断,她决定上床去。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韩亦诗清楚意识到自己醒来了。
没有开灯,卧室里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有人在她的床边,俯身相就,略凉的薄唇印上她烫烫的脸颊。
「妳在哭?」低沉的嗓音那么温柔,让她眼眶又是一热。
不过,她选择推开他。
「我没事。」
她打算起身,却被握住手腕,又推回床上。
「妳没吃饭对不对?」那嗓音还是温和得让人想哭,缓缓说着:「我看到桌上的泡面。怎么不好好吃点东西?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韩亦诗用力咬住唇,撇过头,不肯回答。
温热的男性躯体移上床,她被搂进宽阔的胸膛。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依偎着。
「你不是该在家吗?」她幽幽地开口。
「刚吃完年夜饭,等一下半夜要去拜拜,我爸那边的习惯。」楚正玺拥着她,下巴顶在她的发心,淡淡的说,「我晚一点过去会合就可以了。」
她又不说话了。
「我带了点吃的来,有长年菜。」他一面说,大手一面在她背上揉按,似在安抚她。「起来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睡觉多难过。」
她埋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上,不想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妳家没人,我爸的司机说看到妳妈跟妳妹下午就出门了,我想妳一定在这。」楚正玺低下头,轻吻着她的眉眼,「别哭了,不想待在这,就跟我回去吧。」
「怎么可能?你家又不是我家,何况柔柔……」说着,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委屈给击溃,眼泪又奔流而出,「我们……我……」
她的脆弱狠狠抓住了他的心,他吻住那张略略颤抖的红唇。
本来只是单纯安慰着流泪的她,但安慰的吻却很快变质。
他无法抗拒她的甜蜜温柔,吻得越来越深越热,本来在她背上揉抚的大手,也开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你该走了……不是吗?」
这样的推拒根本无济于事,欲望的火焰已经熊熊燃起。楚正玺撑起身子,专注地盯着她红艳艳的脸蛋,流转的娇美春意,逼得他几乎要疯狂。
「啊……」
沉默的男人握紧她的双手,两人都修长有力的手指密密交缠。他略显急躁地,深深占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