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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她惊讶的是,他在她的树下停下来说:「你确定那根树枝够粗,不会被你压断吗?」

  敏丽浑身一僵。她躲在树上时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连在这片林子里训练猎鹰而必须经常抬头看的驯鹰师都没有。而那个骑士连瞄都没有朝她的方向瞄过一眼。但此刻他正用一对深蓝色的眼眸望着她,虽然不及沃夫的眼睛那么蓝,但已十分相似。

  「你不会是宋沃夫的兄弟,因为他是独子。」她猜道。「所以你八成是他的表兄弟?」

  他吃了一惊,但随即低声轻笑。「认识我们的人大多不会认为我们有亲戚关系。你怎么会认为我们有?」



  他们长的确实不相像。他比沃夫矮许多,也瘦许多。他的头发是浅褐色的,沃夫的发色却十分乌黑。他们的骨架也大不相同,他的下巴比较圆,鼻子比较宽,眉毛笔直浓密,不像沃夫的弯如新月。

  但她自认没有猜错。「你们有相同的眼睛,虽然你没有他的蓝,但还是相同。」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我们的父亲相同,但我出生在村子里。」

  原来是私生子。这并不稀奇,有些私生子甚至在没有婚生子时成为继承人。但令敏丽纳闷的是,他并没有像他弟弟那样引起她的反感。也许是因为那对笑瞇瞇的眼睛使他看来真的很和气。他看来一点也不具威胁性,也许他们兄弟真的是不同类型的人。

  「你到这片树林里来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找寻向贵族女子开战的笨蛋。」



  他说的贵族女子显然是乔安妮,找的显然是在林间小径突击的歹徒。米罗爵士找他帮忙?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因为登博堡有许多家臣骑士和五十多个士兵。

  「你是不是该在树枝折断前下来?」他建议。

  「我没有那么重。」

  「你的个子是很小,但我认为你的实际年龄比外表看来大。」他说。

  「为什么那样说?」

  「就你表面那个年纪的农奴而言,你太精明。」

  她这才明白他跟他弟弟一样不知道她是谁。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而且太放肆。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自由民吗?」

  「我倒还宁愿当个自由民,老兄。不,我是柯奈杰的女儿。」

  她看到他扮个苦脸,听到他咕哝:「可怜的沃夫。」这句侮辱人的话很可能不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如此听来,他同情他的弟弟不得不娶她,对不对?他当然不是同情她不得不嫁给一个粗人莽汉。但话说回来,男人何时考虑过女人的命运?

  她小心翼翼地跳下树枝,落在他的马面前的地面上,使牠受惊地倒退几步。

  她抽出片刻安抚那匹马,朝牠伸出手,用古萨克逊语对牠说了几句话。牠上前用口鼻挨擦她的手。

  骑士不敢置信地猛眨眼。

  她抬头瞪向他,在转身走开前说:「对,你的弟弟是很可怜,如果我被迫嫁给他,他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妳抹泥巴是为了掩盖,还是妳深信洗澡有害健康?」

  她猛地转回身来。她抹什么关他什么事。「什么泥巴?」

  他再度瞇眼微笑。「妳脸上和手上的泥巴,小姐,有效地掩盖了女性肌肤,使人压根不会想到妳是女人。这么说来,妳是故意的?还是妳有好一阵子没有照镜子了?」

  敏丽咬牙切齿地说:「照镜子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不关你的事,但我洗澡比一般人勤快,至少一个星期一次!」

  他轻声低笑。「那么妳一定是该洗澡了。」

  她不必用衣袖擦脸就知道一定会擦下泥污来。乔安妮老是在用手帕擦她脸上的污垢,只要敏丽肯站着不动。她只是不习惯别人当面告诉她。但她才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愚蠢地把美丑摆在心上。

  即使真的该洗澡,她现在也会为了原则而拖到沃夫离开登博堡后再洗。她希望他越早离开越好。如果他的哥哥注意到她脏兮兮,那么他一定也注意到了,最好能使他在解除婚约后满意地离开。

  因此她面带微笑地说:「担心你自己的洗澡习惯吧,老兄,因为你不太可能会有时间在这里找到热澡盆。」

  她说完就钻进树林里,迅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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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丽开始感觉到没吃午餐和晚餐的后果了,但在去找父亲前,她焦虑得没有心情到厨房找东西吃。他是习惯的生物,每天晚上都在同一时间就寝,无论堡里是否有客人。她想在最恰当的时机找他谈,也就是当他独自在房里但还没有睡觉时。

  因此她溜进他卧室前面扈从睡的小房间里,等他们服侍他就寝后离开内室。她不必等很久。两个扈从很快就出现,认出是她,在她经过身边进入内室和关上房门时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厚厚的床幔被放下来隔绝冷空气,因此她清清喉咙让父亲知道她来了。她倒不担心在她进来前父亲不是一个人在房里。

  他从来不找情妇,至少她不曾听说过。夜夜伴他入眠的都是对过世妻子的回忆。敏丽很遗憾不认识她的母亲,一个死后仍然能令人如此爱恋的女人。母亲死的时候她只有三岁,她对母亲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她有芳香的气息和可以赶走所有恐惧的温柔声音。

  「我一直在等妳。」他说,拨开床幔,拍拍身边的床铺。

  她缓缓靠近,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有多生气。她知道除了乔安妮以外他还派了别人去找她,因为她整天都在不断地躲避他们。

  「你会不会累得无法谈话?」她小心翼翼地问,在他身旁坐下。

  「跟妳谈话很有趣,敏丽,因为妳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不,我从来不会累得无法跟妳谈话。」

  她蹙起眉头。「你觉得我很有趣,但别人未必如此想。」

  「如果妳希望我否定那句话,那么妳要失望了。别人确实认为妳很奇怪,而不是有趣。妳能认清这一点就好,至少妳不会为此生气。女儿,不做自己而去努力做别人时就必须接受后果。墨守成规和坚持传统是人之常情,对于不合常态和传统的事物感到怀疑甚至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我并不可怕。」她说。

  「对熟识妳的人来说,妳是不可怕。妳在他们看来很正常,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妳。熟人的接纳使妳误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为所欲为。其实不然,敏丽。」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悲伤,但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不会因为有些人觉得她行为怪异而改变自己。她这辈子都在反抗那种限制和束缚。现在为什么要停止反抗?但她知道父亲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希望她改变。因为宋沃夫。

  他以同样的语气继续说:「妳年纪不小,头脑也够聪明,应该明白妥协有时能够带来好处。」

  她浑身一僵。「意思是?」

  「意思是穿上合宜的服装给妳的未婚夫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对妳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妳连出现都不出现。妳非要这样当着我朋友儿子的面给我难堪不可吗?」

  「不,爸爸,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敏丽辩驳。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回答。「使我们的客人受到应受的尊重真的会给妳添很大的麻烦吗?」

  「我没有必要尊重他。」她咕哝。

  奈杰皱起眉头。「妳当然应该尊重他。他是妳的未婚夫,即将成为妳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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