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乱着,一道低沉的声嗓插入两人之间,「香染烫伤了?」
「嗄?」两个女人同时惊讶地回头。
是梁以聪,他直直盯着于香染雪白的容颜,「还好吧?香染。」
「我……很好。」
「跟我进办公室,我有话跟妳说。」他命令。
「嗯。」于香染柔顺地点头,跟着他来到经理办公室。
掩上门后,梁以聪才放纵自己流露出关怀,一把拉起她的手,细细审视,「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没事。」于香染连忙抽回手,藏在身后。
梁以聪打量她憔悴的模样,心一抽,「怎么那么逞强?我不是说了,妳今天可以在家里休假一天吗?妳又跑来公司干什么?」
「我……在家里也是无聊……」她困难地自喉间挤出声音。
独自呆坐一整天,面对一间没有人会回来的房子,她做不到,与其留在那屋里任寂寞啃噬,她宁愿到办公室来,至少还能做些事。
「我想把档案整理整理……啊,对了!」她惊叫,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昨天的客户……我放了他鸽子!」
这不可惨了,那家伙龟毛得很,又掌握了他们公司的采购大权,万一惹得他下快……「我得马上去一趟!」说着,她急匆匆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了。」梁以聪拉住她,「我刚刚才从他们公司回来。」
「嗄?」
「已经解决了,妳不用担心。」梁以聪温声道,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瞧妳心神不宁的,这杯茶刚倒的,给妳喝吧!」
她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纸杯,「真不好意思,经理,他是我负责的客户,还麻烦你亲自替我出面。」
「一点小事,别介意。」他身靠着办公桌缘,微笑望着她,「喝吧,喝点热茶定定神。」
「嗯。」她感激地点头,一口一口,慢慢啜着茶。
他静静地看着她。
她抬眸,猛然在缭绕的蒸气中认清他沉思的眼神,气息一颤,连忙放下纸杯,「呃,谢谢经理,我……」
「立人是谁?」他忽地打断她。
她身子一僵。
「妳昨晚一直喊这个名字。」他涩涩地道:「他是个男人吧?」
她咬唇,明眸闪过一丝倔强。
看出了她沉默的反抗,梁以聪更加放柔声嗓,「妳可以选择不回答,现在跟妳说话的人不是经理,是梁以聪。」
她一颤,望向他,在他眼底看出真诚的关怀,她心一扯,忽地感觉对不起这个男人。他对她如此温柔体贴,她不该冷淡以对,于是她卸下了防备的武装,涩涩开口:「他是我前夫。」
「前夫?」梁以聪挑眉,「我记得妳说过,他人在国外。」
「他前阵子回台湾了。」
「他昨天在那个火灾现场?」梁以聪猜测,「妳是不是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嗯。」
「他住的地方起火了吗?他受伤了吗?」
她摇头,沉默半晌才哑声解释:「电视上不是说吗?有个男人冲进火场救一个小女孩。」
「就是他?」梁以聪惊愕地挑眉。
她点头。
「妳前夫是消防员?」
「以前是。后来他到国外接受训练,加入国际性的救难组织,正确地说,他现在是个救难员。」苍白的唇噙着讽刺的弧度。
梁以聪深思地望着她,许久,才低声道:「所以妳昨天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哭得那么厉害了。」
她一震,脸色阴晴不定。
「看来妳还深爱着他。」梁以聪叹息。
「我没有!」她尖锐地反驳。
「如果不爱,不会为他哭得那么伤心。」梁以聪幽幽道,「妳知道吗?我好几次都差点以为,妳要哭得断气了。」
「我才没有!」她惊恐地从沙发上跳起身,「别那么夸张!」
「我夸张吗?」梁以聪苦涩地扯扯唇,走向于香染,轻轻按住她发颤的肩,「告诉我实话,香染。」
「什、什么?」
「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住在妳那里?」他低头看着她,「他跟妳还有妳儿子住在一起吧?」
「你、你怎么知道?」于香染慌乱不已。
那么,果然是真的了。梁以聪心一沉,「我猜的。也许妳自己没发现,可是妳最近真的变了不少,比较活泼,比较乐于跟人交际,甚至还常常能拨出时间跟我约会。我想,妳跟我说最近帮妳儿子请了个家教,指的就是妳前夫吧!」
「他的确是……他是跟我们住在一起没错,不过你别误会,他睡在客房,而且我只是因为他回台湾休假三个月,才暂时收留他的,因为轩轩……我儿子想多跟他爸爸相处……」仓皇解释至此,于香染忽地一顿,想起昨晚儿子对她说的话,心房又是一阵疼痛。
「妳不必跟我解释,香染,我相信你们现在是清清白白的,否则他也不可能任由妳出来跟我约会了。」梁以聪顿了顿,似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言语表达心情,「我只是在想,也许妳没认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许妳不肯对自己承认,但我想,妳还是爱着妳前夫的。」
「我说了我不爱他!早就不爱了!」于香染激动地否认,高亢的声调与其说是想说服他,更像是想说服自己。
这强硬的否认不仅丝毫没安慰梁以聪,反而令他一颗心更加低落。自从他认识她以来,何曾见过她情绪如此激动过?仅有的两次,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望着她,深邃难懂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女子,他不禁要想,也许自己从没了解过她一分一毫。
他这样的眼神震撼了于香染,她后退一步,有种遭人看透弱点的狼狈感。
「你、你弄错了,以聪,我怎么可能还爱着立人?我不可能……」
「弄错的人,是妳吧?」他表情深沉地打断她。
她惊怔当场。
第八章
于香染傻傻地坐在喷水池边。
中午十二点多,办公大楼外人来人往,上班族们盼望了一早上,终于捱到午餐时间,三三两两结伴找餐厅去,唯有她,孤单一人坐在水池边发呆。
梁以聪不许她继续待在公司,要她回家休息,她提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却不知何去何从。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忙碌,不是忙工作,便是忙家务,还得时时为孩子的一切打算,即使是假日,也从不得闲,如今,平白得到一天休假,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拿出手机,期盼着哪个人会打给她,可今天不知怎地,她的客户们竟也像全体跟着放假去了,整个早上她的手机不曾响过一回。
而那个昨夜被她赶走的男人,以及也跟着负气离去的儿子,竟也不曾打过一通电话,她茫然、心痛,也忍不住愤慨。
就算轩轩因为跟她赌气,不肯跟她联络就算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她身边带走儿子,难道也不会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吗?
他该不会……他不会从此一去不回了吧?天啊!于香染蓦地站起身,掩住几欲逸出唇间的尖叫。她为什么一直没想到,说不定他会借机带着轩轩远走高飞了呢?
他该不会从她身边抢走儿子吧?天啊!天啊!一念及此,于香染顿时手足无措,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怎么办。
姚立人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她根本不可能联络上他,以他过去的纪录,他如果不交代一声,谁也不可能得知他的行踪,他很有可能……真的可能就此消失……
「妳怎么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肚子饿了吗?」半戏谑的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