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儿火大地瞪着他:“你这个大胡子!不准叫我小兔崽子!\"
“我偏要,你能奈老子何?小兔崽子!”
“你……”
风恋荷摇摇头:“军儿,你怎这么没规矩?跟铁爷没大没小。铁爷,你别跟小孩子计较。”
铁烈咧嘴一笑:“菱烟呀,你可千万别叫我铁爷啦,跟着老大喊我老铁或铁烈就行啦。你以后可是我大嫂哟!\"
风恋荷的脸色微微一白,但粗枝大叶的铁烈自然没有看出来。
风恋荷对军儿说:“你带铁爷去后院,然后到前头药园子来帮我。”
军儿气鼓鼓地瞪了铁烈一眼,“哼”了一声,不理他迳自往后院走。铁烈得意地笑着跟着他去。
风恋荷拿起小药锄翻土,却没有把种子种下去。小妍这时已经不哭了,在一旁嘻嘻哈哈地捏着土玩。星儿忧心地看着风恋荷,轻声问:“姐姐……你在难过?\"
风恋荷沉默无语,她在想要怎么与孩子们开口。
“姐姐,那个大个子去劈柴了。”军儿幸幸地踱回来,蹲在风恋荷身边,看着满脸忧愁的星儿,他怔了一下:“干嘛?大哥不在,这次换你惹姐姐生气了?\"
星儿摇摇头。风恋荷放下药锄,看着他们两个,低声道:“我们要离开了。”
军儿和星儿张大口,风恋荷阻止他们说下去:“大哥哥是皇帝身边的大将军。不可能一直留在咱们身边的。现在,皇帝给他指了婚,他要娶公主。”
“他不是要娶姐姐吗?\"军儿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他怎么也不觉得大哥有喜欢别的女人呀。
风恋荷苦笑了一下:“不,姐姐不能嫁他的。而且,他是好人所以对咱们好。咱们可不能一直缠着他呀。”
星儿眼眶红了,低声道:“我不要离开大哥。”
军儿也抿住嘴,一言不发地看着风恋荷。
风恋荷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但是姐姐非走不可,将来你们长大了,也许就会懂了。姐姐希望你们能跟姐姐走,但如果你们要留下来,姐姐也不会阻止你们的。”
军儿立刻大声道:“我绝不会离开姐姐的。”他的手在发抖。
星儿小脸发白:“我也不要!我一定跟着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风恋荷心疼地把星儿搂进怀里,小妍看了,立刻吃醋地半走半爬地过来,硬挤进风恋荷的怀中,小手紧紧抱住风恋荷的颈子:“小妍也要抱抱!\"风恋荷搂紧他们,柔声道:
“姐姐绝不会不要你们的。跟着姐姐,只有苦日子。你们愿意跟姐姐走吗?\"
军儿咬着嘴唇,点点头:“好。”星儿用衣袖抹了抹眼睛,低声道:“我也跟着姐姐。”
风恋荷歉疚地看着他们,柔声道:“姐姐已经都打点好了,船也停在林子下头的河边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出发。”
“今晚!\"两个男孩互看一眼:“这么快……”
这么快呀……那么,他们就再也看不见大哥哥了?大哥哥回来看不到他们,不是会很伤心?但是,看着姐姐苍白的脸,他们虽然不舍、虽然不懂,但却什么也没有再问。
傍晚,铁烈吃了个饱,正准备到外头吹风纳凉,风恋荷突然对他说:“铁爷,你能不能到京城帮我抓个药?星儿有点发烧。”
“发烧?\"铁烈看看面色苍白的星儿:“哦,老大有提过,这小娃娃身体不好。这里没药了吗?\"
风恋荷摇摇头:“这里的药材是散的,并没有配好的药方。之前的药都服完了,麻烦你跑一趟好吗?\"
铁烈不疑有他,拍拍胸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说着揉揉星儿的头:“小娃娃,你别担心,铁老哥一定给你把药拿回来。”
星儿红了眼睛点点头。风恋荷送铁烈出门,看着他跳上马,忽然她拉住他:“铁爷……真的谢谢你。”
“小事一桩啦。”铁烈豪爽地笑了笑,纵马而去。
“姐姐……我们骗了他……”军儿闷闷地说:“大胡子嘴巴坏,但是个好人。”
风恋荷轻声道:“去收拾行李吧。咱们得趁他回来前走的。”
小屋简朴,其实没什么东西好收。两个孩子提着包袱,和抱着睡着了的小妍的风恋荷站在门口,三人望着小屋,星儿捣着嘴哭了出来,军儿粗声道:“哭什么啦!你是男生耶。”风恋荷搂搂他,轻声道:“走吧……”
三人走到河边,果然一个搭着小篷的船在岸边等着,风恋荷先把小妍放在船里,星儿抱着她坐下,军儿拿起篙站在船头问:“要出发了吗?\"
风恋荷沉吟了一会儿,道:“等等,我回去拿一样东西。”
她提着灯笼回到小屋,空荡蔼的屋子里,只留着曲铰楚的东西,看来显得格外孤单。
她心里一酸,轻抚着桌边雕了一半的木椅,那是曲铰楚替小妍作到一半的,因为她长大了,不用人抱,可以自己作在桌边吃饭了……开门走进新的小屋里,那盏琉璃灯和留下的书简,放在空无一物的桌上。风恋荷望着那个灯好半晌,她本来是不打算带它走的,但是,临到头来,她终究还是舍不得。
老天……应该不会责罚她,带走这样东西作纪念吧。
她并没有打算要忘了曲铰楚呀。
她把灯细心地包在软布里,不舍地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缓缓走出门。
来到林边正要走下河岸时,突然,她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叫:“小心!\"回过头,只看到一个黑影伴着闪着银光的长刀从背后向她砍过来,她惊骇地往前一扑,脚踏了个空,在往下跌的同时,背心一阵冰凉,然后是火焚般的剧痛。
这就是扑火的痛吗?
兵刀的撞击声在她身后响起,她隐隐听到有人喊着,但一切都离得她好远,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那个她所惧怕的黑暗,终于还是攫住了她……
她……终于要死了吗?
在她挣扎了这么久,终于……她还是该死的吗?
她以为……老天决定要她活,原来,她又错了……
灼热的痛楚中,她想到的不是那负心的男人、不是她抛弃背叛的家人、甚至不是孩子们……而是……
曲铰楚啊……
自己毕竟……是爱他的。
曲铰楚还没走进客栈,一群几十个汉子就从楼上探头欢声大叫:“老大!你怎来啦!\"
曲铰楚露出真心的笑容走上楼,那群人围了过来,发挥七嘴八舌的功夫:“老大,听说皇帝老子要夺你的兵权呀!早就说不要干了,你就不听!\"
“要不要咱们干脆给他们瞧瞧本事?京城那群弱耗子,咱们不出七天就可以打下来了!\"
“什么鬼嘛!那姓王的在边关胡来,老子差点没踢他个狗吃屎!\"
“老贝,那老太婆怎样?听说栽了个大跟斗?\"
曲铰楚把贝彦留给那群等不及道三说四的曲家军,笑着走到最靠窗的桌边。那里一个带着懒洋洋笑容的男子端着酒杯坐着,长发不羁地扎在脑后,手上拿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扬着,有点坏坏地说:“老大,你一个人来?没带着你那个心肝宝贝?\"
曲铰楚笑着叹口气,坐到他身边:“子乔,你竟然把他们全带回来了。”
卫子乔邪邪地扬扬眉,替他倒了杯酒:“我可没曲大将军那么简朴!堂堂新封卫将军要回朝探母,不多带点人壮声势,不是太‘寒酸’了?\"说到最后两个字,他故意逼尖嗓子、横眉竖眼,学起长公主燕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