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被大猫问得一愣,仿佛才意识到这问题。「我不知道耶,我在厨房剖开椰子准备装面的时候,头儿看到船上有饭,忽然改变主意想吃炒饭……大猫老大,我吃饱了,你为什么拖我下去?」
「我还没吃你敢吃饱啊!你快变成死萝卜头了……」
在小孟的哀号声中,一大一小从甲板上迅速消失,世界回复冷清与空旷。
低头吃著炒饭,YEN忽然硬咽失声:「这样已经……很好吃。」
差她一点,味道已经……很不错……这是五年前,雅各突然住进她公寓那天傍晚,她正在弄的晚餐。那天,她突然好想吃学生时代经常赖以充饥的蛋炒饭,饭炒到一半,雅各就进来了。
国、高中时代,每当剧戏社有新戏上演,她忙得分身乏术没时间去学生餐厅用餐,往往在社团教室克难地利用电锅炒饭。一个蛋,一瓶盖酱油,外加一碗故乡的白米饭,构成一段她永生难忘的青春岁月,她一生中最甜美无忧的时光都在那里了。
事隔多年,想不到雅各还记得这口味,那天之後她再不曾弄过蛋炒饭了。
让她讶异的是,雅各的事她竟也清楚记得……
解决完最後一口炒饭,YEN趴在船舷上望著底下的海水发呆,随著怒涛加大,货轮的起伏也愈来愈剧烈,身体虚弱并带伤的她出现了晕船现象。
一阵巨浪打来,水花飞溅,迎面打上她昏沉沉的头颅,在精神为之一振的瞬间,她感觉似乎有人推她一下又改变主意将她拉住。
咻咻咻咻!甲板空荡荡,不知何时刮起了强风细雨。
原来……是风,她以为……震惊的表情转为涩然苦笑,YEN慢慢将僵疼的四肢挺起,折腾一天的脚丫子痛得她眉头打结,准备回房歇息。
身躯侧转,她如遭雷殛般忽然全身一震!
错愕摸著被什么东西温柔一触的唇瓣,她急忙抬起头,望著风声呼啸的夜空。
什么都没有,但……但……按著嘴唇,凉柔的触感依旧在,明知很傻,她还是怀抱著一线希望,怯怯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一下。
她想呼唤久疏的那个名字,忽然看见雅各无声无息走上甲板,像只锁住猎物的非洲豹,表情阴沉,身上无故绷著一股极具攻击性的敌意。他现在的表情,让YEN想起他今晚种种的恶劣行径,不禁皱起眉头。
两人各据一边,沉默对峙,直到雅各走近,YEN清楚看见他喉结边那道明显的血痕,她眉心的皱纹才被心中的罪恶感打散。
没力气跟他硬碰硬,她今天好累……太累了……眼见雅各眉宇之间刻满乌沉的阴霾,满脸风暴,似乎打算重施拙劣故伎,YEN有些著恼,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脚痛!」她语带挑衅,美眸狠狠瞅向蓦然停下脚步的雅各。
他看著她,扬了扬眉,似乎对她率先示弱的举动感到意外与无法置信。
YEN狠瞪他半信半疑的嘲讽笑眸,没好气道:「你没听错。」
飘伫于雅各眉宇之间的乌云被一脉春风吹散,唇畔浅勾一笑,他举步上前,将横眉竖眼的小姐拦腰抱起。
两人再度陷人无言的静默之中,却少了一份往昔惯带的火药味。
YEN听著雅各沉稳规律的脚步,甲板上的风愈刮愈狂,她逆风的眼眸累得几乎张不开。寤寐中,她几次感觉雅各低下头来注视她,他颈上那道血痕近在她颊畔,令她难以安心人眠。迟疑片刻,YEN伸出纤长的手指头,轻轻一碰雅各颈间干涸的血渍,没留意到他脸上一掠而过的惊讶与强烈的悸动。
「对不起。」误伤任何人都令她难过,何况是她重视的伙伴……割伤他的时候,她心好难过……「对不起,雅各。」
心口阵阵收紧并炙热发烫,雅各冷觑睡意浓浓的她,哼了一声:「没关系。」
倦意排山倒海而来,YEN所剩无几的意识被彻底淹没。雅各转下舱房前,看见这阵子身心俱疲的人儿眉头深锁,已然入睡。
被她撼动的心房犹热烈发烫,一时冷却不下来。
下面舱房传来兄弟们争抢浴室的吵闹声,雅各想也不想,双脚反向一旋,朝甲板另一头迈去。拥稳熟睡的人,他在一处偏僻干爽的角落坐下,独自享受宁静的两人世界,动手解起YEN厚重的长靴,顺眼一瞥货船之外的海平面。
海上又是风又是雨,月光淡淡洒落海面,景象诡异得教人有错身异世界之感。
雅各拉回不经心的目光,小心将小姐的袜子扯下来,拾趄她小巧的脚丫子一看!不出他所料,伤口已经发炎。找出菸点上,他抽著菸,帮全身肌肉僵硬的女人轻轻按摩小腿肚,边细细品味她难得的温柔……他难以抗拒的绕指柔……
YEN累坏地依偎雅各而眠,睡得极沉,没被他轻捷的动作惊动。雅各抽完第三根菸,准备抱她回房处理伤口,双手忽然采入她鬓间,将她香甜可人的睡容捧起来端详。YEN被惊眠,在梦中娇娇柔柔地叹了一声。
微带柔笑的目光遽然转冷,雅各瞥向海面,忽然俯下脸啃咬YEN柔软的唇瓣。他著迷而专注地转辗吮吻,将她不悦发出的细声嘤咛吮入他愠怒的冷唇,向谁示威似地,他占有欲十足地咬住YEN红艳欲滴的下唇瓣,双眼一扬,怒瞥甲板。
唇泛冷笑,将睡容无邪的YEN牢锁怀中,他慢条斯理站起身,缓步穿过风雨倏然静止的甲板,脸上的冷笑转阴遽沉,修长身躯绷著一股风雨欲来的深沉怒意。
步下舱房前,雅各停步在台阶上,低下头对熟睡的娇容寒声警告道:
「你对我做任何事都伤不了我,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我不会把我要的女人让给任何人,不管是男的女的,是活著还是,」刀般邪狞的眼瞳红得像要滴出血,嘴角撇出一个轻蔑轻狂的冷笑,开步之前,他吐气如丝道:「死了。」
甲板上的风,吹得凄厉又张狂。
第六章
有点冷。
蜷缩的身躯蠕动一下,瑟缩一下。
冬天到了吗?好熟悉好怀念的感觉,凉冷却不寒,记忆中应该还有一具她暖和不了的瘦长身躯,还有一张挚爱的脸庞,俊秀温文中蚀刻令人心惊的病紫色……
羽绒被暖和不了她冻僵的躯体,寒意肆虐。她觉得冷……
仿佛……那人的冷意过继到她身上了……冷……
躲在似茧洁白的羽被之下安然栖歇,兰西蠕动著、哆嗦著,抱著双膝执意沉眠著,迟迟不肯醒转。寒意冻入骨髓,从破裂的心口逃窜出来,向她乏力抵御的四肢寸寸侵袭,终于,她冷得受不了。
好冷……垂眠于膝上的头颅略略抬高,蜷缩的身躯舒展,接著,她爬坐起来。
屋里屋外,到处是雾。
她好冷……迟疑半晌,缠裹著纱布的双腿移下白色大床,兰西跨出茧中,举目四望,茧外迷雾重重,活似掉入另一个更大更冷的黑茧之中。
魂游的脚步在房门半掩的卧室前暂停,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线牵引,转步而入。
爬上冷蓝大床,如同过往嬉戏时将那个模样俊秀的男孩压抵在床上,她像只好奇的小豹,跪伏在沉睡男子的身上,凝眸蹙眉,望著底下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这里没有柔软得足以陷溺人的床垫,没有暖呼呼的羽绒被,一切从简,卧房主人似乎强壮得不需身外之物保护,也许,接近他的人事物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