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多了起来,像四年前那样,他说一句,她就要回上一大串。
“天要亮了。”他说。
“我很喜欢太阳,它光明、磊落、滋养地球上万事万物,没有它,很多生命都会凋萎。”
她在暗示什么?子柔死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就可以站在阳光下活得畅意盎然?这个想法让他打心底对童昕兴起不悦。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在期待这一天,期待子柔死亡,顺手接下她的位置。枉费子柔那么喜欢她,她还是把她当敌人看待。
“我们是靠天吃饭的农家人,清晨的阳光总会让我们觉得丰收在望。”童昕这一句听入他耳中又成了凿凿确证。
正大光明后她就要丰收?四年的交情让她认定自己将会接替子柔,成为下一任的总裁夫人?推开她,他将自己的手从她身下抽回。
“还很早,想不想再多休息一会儿。”她的体贴在他心中全变了质。
她勾引他?在子柔去世的第二天早晨?皇甫虎不说话,嫌恶地推开她,转身下床,走入浴室中。
童昕不明白他的态度,昨夜他们不是谈得很好吗?难不成,梦里子柔没有告诉他,她爱他,要他快乐,反而指责他,她一转头就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天啊!若真是这样,他怎会不伤心痛苦。
跟下床,她跑到浴室门边,轻拍几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谈谈好不好。”
里面是一片安静。童昕不放心,再敲门、再敲、再敲……
“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他暴吼出声。
他说他不要看见她?!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咀嚼他的话,什么意思呢?他要她走,放她自由了是吗?
自由?在她的守候出现一丝曙光,在她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了未来后,他要她走开,不要她留下……
怎会这样?这些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子柔只有她啊!
不对、不对,他只是心情欠佳,需要时间沉淀,他是罪恶感充斥,难以面对子柔,是的,那种感觉她也尝过的,的确会让人心情变得很糟糕,她不该在这时候和他计较。
“好,我先离开,如果有任何事……我很愿意帮忙。”
回应她的,仍是沉默。摇摇头,摇去那股莫名心慌,她穿上衣服,整好被褥,走出他想独处的世界。
深吸口气,不怕的,太阳出来了,她不再是第三者,不用再害怕黑暗。
***
一天天过去,时光往前走过大半年。邹子柔去逝的悲伤似乎被冲得淡了,皇甫虎和皇甫翱重回工作岗位,日子又回到以往的步调。
她在他身边工作,陪他加班、和他上床,一切都和以往没有分别,不因子柔不在而不同。
童昕极有耐心,她不催、不逼他,她给他足够的时间疗伤,给他偌大空间痊愈,她会慢慢等,等到有一天,他能感受到她的爱,并接受她的爱。
童昕很明显的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黑色裤装、一丝不苟的发髻、不着半点化妆品的脸颊,但是平光眼镜背后的眼神变得柔和,应付式的敷衍笑容有了真心,她脸上漾着淡淡幸福。
“童姐,你怎么带这么一大把花来上班?”小暄似发现新大陆般大叫起来。
“我的室友带回的,花很多,家里都摆满了,我想带一些到办公室来,让大家都有分好心情。”童昕把花分赠给三个小秘书。
“我提议带一些进去给总裁,他好可怜,需要我们分一点安慰和好心情给他。”
秦萋说完小暄立刻附议,她忙找来一个水瓶,把花修修剪剪,插满一瓶。
“童姐,弄好了,你送进去吧!’小喧把花达到童听桌上。
“你很有艺术天分,弄出来的花不比花艺店的差。”童昕由衷赞赏。
“真的,那我以后没工作还可以去开花店。”小暄笑盈盈地回道。
“童姐快进去啦!别和小暄多废话,如果总裁龙心大悦要帮你加薪,别忘记分我们一份哦!”秦萋推着她走到门边,顺便帮她叩两下门。
童昕在听见门内的回应后走进去,柔柔的笑挂在唇边,她把花送到皇甫虎桌上,盼他一抬眼,心情变得春天。
抬起头,他的目光却叫人不寒而栗。“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她解释,自子柔姐死后,他的阴晴不定让她吃足苦头,不懂他的想法,不明白他对她为什么会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厌恶,她到底做错什么?
“好意?没有其他成分?比如……勾引?”
咬住唇,她劝自己忍耐,告诉自己他只是尚未从丧妻之拗里走出,她不该跟他计较。
“如果我做错了,请告诉我,我会改进。”低声下气,不想和他正面冲突。
“你怎么会错呢!你是该死的尽职、该死的让人无懈可击!”手打横一扫,满盆鲜艳成了一地残红。
吞下委屈,她寻来工具处理地上残污。
“多好的秘书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忍气吞声是为着什么?这不是童昕的本性啊!忘记了你的剽悍吗?以前在阿翱手下做事时,我是亲眼目睹过你的咄咄逼人。”他每一句话都在戳她刺她。
他是在恨她吗?要恨也该给她编派一点名目,别这样子,让她连防御都不知从何着手。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提这些,对我有不高兴,你可以挑明说。”
“真要把话说破了,会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余地可供闪躲。”他不心领她的好意,她能如何?他要栽赃罪名,她能喊NO吗?
“你忍气吞声,因为你自认为就快要出头天了,你以为子柔死后,再没有竞争对手,我势必要和你结婚,你以为跟了我四年多,我的心就被你入侵,再甩脱不了你,你以为我父母欣赏你,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进人皇甫家。”
“你……”童昕气结,他怎能说出这种话?她是有知觉有感情的人呵!哪经得起他三番两次的无情。
“你敢说你从没有过这种想法?”逼近她,他眼中净是狠毒。
“是的,我有过,难道我不应该有?付出的人不该期待回收,播种的人不该盼望丰饶吗?我没错!从你把我自乡下老家带回台北时,你就该有这层认知,知道我要婚姻、要家庭,要一份完整的人生,你不能要求我永无止尽的等待,要求我永不求回报。”不哭,不让泪水彰显她的弱势,就是要离开他,她都要昂首阔步。
“我给过你回报,是你不要,你把它们转赠给子柔。”
“我要金银珠宝?是谁给你这种错觉,我吗?我告诉过你我贪慕虚荣,我要财富甚于你这个人?”童昕再控不住地大喊起来。
“你是没有贪慕虚荣,不过你的野心很大,大到无人能及,你想要的比我要给你的多上很多,你自然会看不上那些东西。”
“哈……哈……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真抱歉,我到今天才认识自己。”难怪,他这样鄙夷她,难怪他会轻贱她。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是这种不堪的女人,除了肮脏还有无知。
能怪谁?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低了身份自愿当人情妇,受轻蔑也应该的。
“只不过你错估了一件事,你不在我心中,从来就没有进驻过,我之所以不和其他女人乱搞,是为着心疼子柔,反正有你这个性欲发泄器,我何必再去自找麻烦。从现在起,我会去寻找另一个女人,另一个真正能替代子柔扮演起皇甫太大的女人,你大可尽早收起你的如意算盘,不用作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