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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沉默对她而言毫无妨碍,在等鱼烤好的空档,她自行想了好多好多事,一点也不必峻少搭理。只要他不想说话时,她就会给他完全的安静。峻少只要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就好。

  「好了,妳快趁热吃。」严峻将最大的那条鱼递给米素馨,她最爱吃热呼呼的食物了,可能是怕冷的关系,只要食物冷掉了,她就会哇哇叫。

  「谢谢。峻少,你也吃嘛。」她很快的张大嘴吃了一口,完全没有身为严氏牧场一朵花的自觉,动作非常粗犷豪迈,不知娇柔秀气为何物。

  严峻点头,也取了条鱼吃。在这种忙碌的日子实在不该跑来山丘上做这种事。原本他也是没这个打算的,只想恳切的跟素馨好好谈一谈那件放在心底苦恼了很久的事,谈完就要回去了。可是一上来这儿,就不免想到这池子里养的鱼正是她的最爱,这些鱼儿养了一年,如今正肥美,不烤给她吃说不过去。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时,鱼儿已经上架开始烤了。

  「我们吃快一点,这种偷闲出来吃鱼的事,切切不可以让大人知道,不然我的头又要被我爹敲着玩了。」她很快吃完一条,又伸手取了第二条,脸上的笑容好甜好大,就算沾了一脸的油渍,还是美得紧。

  「我……不是为了烤鱼才带妳来这里的。」他的胃口没有她好,毕竟心里有事;而这事,再也藏不下去了。

  「哦对,你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忙三少要成亲的事,我们都没空见上面、说上话,我也有一肚子话憋得紧,一直想找你说说的。好,你先说说,你想跟我说什么?」正忙着吃,如果现在抢着说话,烤鱼一定马上就冷掉了。

  「素馨,我--」严峻顿了一下,想躲开眼的,却逼自己一定要直视她。「我一直无法将妳当成妻子看待。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我最好的朋友结成夫妻。」

  「对呀,刚开始我心里也是觉得怪怪的,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适应,我习惯后,其实心里好开怀,可以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夫妻,真是再好不过啦!」



  她猛点头,脸蛋悄悄的红起来,不想给他看到,觉得羞,于是低下头装作正在挑鱼刺的样子。

  「素馨,我没办法适应。」他浓眉无力的凝着,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心里正在发慌,也疼痛了起来。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说下去。但如果他现在止住了口,不去抗拒的依从别人的安排,那么事情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情况,他与她都不会快乐的。

  「呀?」米素馨顾不得害羞,听出他声音里的悲伤,急急抬头看他,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恨不得可以马上帮他分担所有的愁扰。「你怎么了?阿峻。」

  在严家,主仆分际很是分明--因为米总管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小时候她常叫他阿峻的,后来在父亲屡次苦口婆心的纠正(其实是打她手心)下,她改口了,从此叫他峻少。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脱口叫他阿峻,只要她觉得他需要她的支持鼓励或帮忙时,她会叫他阿峻,让他知道两人是同一国,不离不弃的。

  「素馨……」他看着她,开口说话成了一种艰难,但还是咬牙将话说出口:「我们……不要当夫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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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要当夫妻好吗?

  请妳听我说,我们别当夫妻好吗……不,不是我不喜欢妳,我喜欢的,但喜欢并不表示就得当夫妻……妳是我最好的朋友,妳一定会了解的……妳仔细想过了就会知道,我们的友谊不该毁在夫妻生活上……素馨,求求妳别哭……我不想让妳哭的……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太珍惜妳、太珍惜这段情谊,所以才不希望跟妳成为夫妻……我们不要成亲,就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吗?

  好吗?好吗?好吗……

  为什么好朋友不可以当夫妻?他说不行,可她想不透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他说他就是太喜欢她,所以才不想跟她成亲?但她也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觉得两人能结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同样是出于喜欢的心情,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她不知道!她想得头都快破了,却还是想不透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严峻说她是他的知己,而她曾经也是这么自得的认为着的,可是如今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知己,因为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至少她一辈子也想不透如果他真有他说的珍惜她,那为什么会觉得两人不该结婚?他真的喜欢她吗?那这种喜欢未免太过伤人!

  是她太年轻,所以没有深沉的智慧来参透他高深莫测的想法吗?可是峻少也不过才十八岁,大她两岁而已啊,如果她是小孩,那他也是。

  她最好的朋友不想娶她,这让她心好痛。

  这半个月来彷佛踩在云端一般的日子,在昨天轻易被峻少的一番话给打落地面,跌得满脸尘土,满心的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也不记得昨天有没有遇到谁,让谁看到了她泪流满面的情况?

  她趴在床上,魂儿都不见了。除了流泪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像是死去了一般。

  有人在敲她的房门,想是娘来叫她起身干活儿了。

  天亮了,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红肿得可怕,她也知道。该出门做事了,她更是明白。既然她每月都从总管爹爹手中领过月饷,当然得做事。

  她不是千金小姐,虽然跟小姐、少爷们一同玩到大,但她还是一个小奴婢;纵使她自任是某位少爷的知己好友,但身分并不曾提高过。她的身分是由双亲的身分而定的。以前她就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曾羡慕过那些少爷小姐的好身世,因为她是个开朗知足的人,得意着自己父母亲是严宅里不可或缺的好帮手,对自己衣暖食丰的生活无比满意,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高高在上的主子。反正大家都玩在一块,什么主子仆人的身分阶级没看在眼内,觉得没差多少嘛。她的阿爹会在她顽皮时拿藤条打她手心;老爷子也会在教训儿子时,拿家法打得他们吱吱叫,形状还更凄惨咧。所以小时候她觉得没差。

  但……还是有差的吧?长大了就有差。一旦有着利害上的攸关,身分上的差别就明显了起来。

  峻少莫非是嫌弃她的出身?

  她用了一整夜想来想去,心思钻了又钻,愈想愈气,也愈想愈伤心,最后只能恨恨的以这句话做结论--他不想娶仆人的女儿。

  就像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仆人在窃窃私语的那样,他觉得娶一个总管的女儿配不上他,所以才要她当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不要当他妻子。因为朋友是一辈子的外人,永远不是家人。

  对!一定就是这样。他看不起她!他看不起她!所以不要她当他妻子!

  严峻居然是这种人!她认识他十六年,自认为知他懂他,也寄托了所有少女的情怀在他身上,尊敬他、喜爱他,不管是非对错的支持他的想法到底,因为她深信全天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可如今才发现那只是自己胡乱的以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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