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慢慢地停止了。「你爱我?你现在才说爱我有什么用?二十三年前你不珍惜我,二十三年后再跟我说这句话有什么用啊?」
「我知道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子阳强烈地自责着、忏悔着。
如茵闭了闭眼睑,晶莹的泪水悄悄滑落,心底复杂极了。
裴老爹和商杰面面相衬,隐隐的约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尤其是商杰,他曾听过朵思的描述,因此在瞬间也大略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愈清楚愈让他胆战心惊起来,这件事有点麻烦……
「坐下来谈吧!」商杰低叹。
如茵看了商杰一眼,挣开子阳的掌握走向他,「孩子,你找到朵思了吗?」
「还没有,我正在等你拿照片来,好大规模地寻找朵思,我想报纸上也必须去刊登,就连电台我们也--」
「等等,」子阳面色惨白,「商杰的女朋友就是……你的女儿?你结婚了?」
如茵恨恨地瞪他一眼,「跟你没有关系。」
商杰忍不住插嘴,「季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朵思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商杰,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如茵惊叫,泪眼模糊,「你又怎么会知道?」
「朵思告诉过我,你在二十三年前落脚南投,生了朵思之后却从未告诉她父亲是谁,今天我再看你和季先生重逢的情景,事实显而易见。」
「朵思是我的女儿?」子阳的心猛然一悸,他低叫出声:「天--」
「是的,」如茵擦干眼泪,努力装作面无表情,「可是我、水远不会让你和她相认的,你没有那个资格做她的父亲,她从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一直到现在、未来也都不会有的。」
「如茵,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子阳心中千头万绪,脸色益发惨白。
「各位,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到朵思再说吧!」裴老爹忍不住打断他们的争执。
商杰看着他们,点点头,「没错。」
一提到朵思,如茵脸色发白了,「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怎么找她?」
「分头行动。我到警局去。爸,你到报社去登寻人放事。季先生,你和伯母留在家里等消息,也许朵思会再回来拿东西。」商杰飞快地分配任务。
「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如茵心急如焚。
「如茵--」子阳拉住她,「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找吧!」
「朵思的事不要你管。一她甩开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子阳手足无措,又惊又急。
商杰当机立断,他对着如茵摇摇头,「伯母,就请你将心底的不平和愤怒放下, 你和季先生在这里等朵思,我们父子俩到外面去处理一切。」
他和裴老爹有默契极了,两人相衬一眼,就相偕往外走。
这种情况也实在是够混乱的了。不过商杰心底最最担心的还是朵思,已经失踪两天了,她会到什么地方去呢?木知她这两天吃了吗?有地方睡吗?还是依旧饿着肚子熬过去?商杰整颗心都系在她的身上了。
朵思一离开,他才知道樱樱不重要,过去的恩怨不重要,以往的阴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朵思啊!
「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他快速地坐进车子里,坚定地告诉自己。
坐在他身旁的裴老爹忍不住开口,「呃,儿仔,要不要我来开车呀?我看你精神恍恍惚惚的,你可别忘了你已经两天没吃没睡了,这样怎么行呢?还没找到朵思你就先累垮了。」
商杰眼眶底下一片暗青,他勉强地笑笑,「我没事的,在还没找到朵思之前,我又怎么能睡得着呢?我真的没事。」
「唉!」裴老爹想起朵思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他心底难过极了。
可是儿子这样子更教他心疼呀!
朵思呀朵思,你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第十章
威京小馆内,子阳贪婪地凝视着如茵,仿佛要一次将她看个够。
如茵却是心绪复杂,狂悲狂喜的情感交织着。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二十三年后再见到他,发现他使挺依旧,却也是满面沧桑,两鬓都泛白了。
尤其眼角、眉梢的苦涩化作了无数线条深深刻画在他的一言一笑中。
他,终也见风霜之色了。
这个发现让如茵一颗心陡然酸疼了起来,二十三年来的怨一下子令她无所适从了。
「如茵,」他哑声地喊,微抖着双唇开口,「我是个大混蛋。」
她一颤,眼光望向旁处,「何必要这么说?」
「当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读这么该死的肤浅。我虽然嘴里不说,心底却暗自惋惜你的学识不高,无法和我契合……我真是个该死的大笨蛋……」他深深地痛恨着自己,「其实学历算什么?身世又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这颗心呀!」
「不是吧,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提起这个二十三年前的记忆又猛然涌现脑海里-
他们两个本来是相知相惜的一对,但是由于子阳实在太杰出了,身为企管与电子工程双料硕士的他,所渴望的女子除了要灵气高、气质好之外,更要是专业的高知识分子。
然而白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与如茵邂逅之后,他就深深地陷进去了。
尽管爱情甜蜜不减,但是在他的想法里,总是暗自遗憾着如茵只有大学肄业的学历。
学识和他不相当,那么以后话题或生活圈会不会离他愈来愈远呢,他最怕娶了一个无法与他心灵相契的妻子了。
但是他始终没有告诉如茵这一点,直到有一次两人共同参加了他研究所同学的聚会,他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
在席上,同学们热切地谈论着公司及电子工程方面的议题,他也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但是如茵始终微笑着坐在他身边,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也插不上嘴。
在那一瞬间,子阳内心所有的焦躁忧虑全爆发开来,他觉得丢脸极了。
尤其当他那些知性、专业的女同学,询问她对于人性化管理有何见地时,她居然茫然不知,只能浅笑着说她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
他自己可是相当有名的企管界人才呀!身边的伴侣居然对此一窍不通,还一脸迷惘,这教他怎么吞得下这口闷气呢?
因此回到家之后,他大发雷霆,将长久以来的担忧与疑虑一古脑地发泄出来。
如茵当时只是低着头掉泪不语,但是第二天,当于阳醒过来时,却发现枕畔无人,她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就这样,时问一年年地过去,他日日懊悔伤心地谴责着自己,但是已经唤不回伊人芳踪了……
凝视着他,如茵冷冷地开口,「想到了?想起过去自己曾说过的话了?」
「我是个该死的家伙,我实在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我,在我说过那样残忍的话之后。」子阳自惭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拳紧握。他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
「你是没有资格,」想起当年一字一句的狠话,她此刻心都还在淌血。「你不是说过,和我在一起简直丢脸死了,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带着一个肤浅无知的女人出门……我会令你蒙羞!」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利刃般地戳向于阳,他抬起疲倦老态的眼眸,痛苦地责备自己,「我不该说那些话,我那时候简直是鬼迷心窍。我知道已经铸成大错,再也无法挽回了。但是我求你,看在这二十三年来我日夜思念你、找寻你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吧,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吧!」他字字血泪,诚恳得让如茵泪潸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