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她好久没有骂人骂得这么爽快了,这还要拜小色狼之赐呢。
「今天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冰娘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她虽然是云南第一美人,可是除了阿爹、阿娘和邻居二毛子、鹿丫头以外,没人知道她其实性格火爆粗野,习惯出口成脏。
不过阿爹说男人喜欢女孩子家温柔婉约,再加上不能把将军吓跑,所以她已经努力在压抑本性,努力在改了,只不过进度相当有限就是了。
而且她怀疑每天忙到不见人影的大将军,会有机会见识到她刻意装出来的「温柔」跟「婉约」。
他大概连有她这一号人物都给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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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兵部大堂里燃著两盏圆纱烛灯,晕黄的灯光下,一名男人动也不动地埋首在厚厚军务公文中。
落笔如飞走龙蛇,点点宽厚粗犷的墨字在公文间整整齐齐排列。
一旁服侍文书的林副将站得直挺挺的,但脑子里已经开始准备好棋盘要跟周公厮杀了。
远远地,更夫敲更声悠远响趄——
「三更天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都三更天了,大将军五更天还要上早朝,敢情他今晚是不预备回将军府,而是要在兵部大堂里熬通宵了。
兵部几名官员也不敢走,在各自的位子上没事找事做,东摸摸西摸摸,就怕给大将军责罚。
虽然大将军一向是严以律己公正待人,但是上司没有休息,底下谁敢回家抱老婆搂棉被去?
这时,一个小太监咚咚咚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拎著个沉沉的铜食盒。
「奉皇上令,赐世大将军消夜,请大将军用毕就回府歇息。」小太监带来点心和旨意。
从军从厚厚案牍中抬头,还来不及起身,就听到外面众人欢然大呼——
「皇上圣明,万岁万万岁!」
还语带哽咽感激呢,从军突然有点啼笑皆非。
熬夜办公是他的乐趣之一,他从没要求属下非得跟著他一同拚通宵不可,他们做什么紧张得跟鹌鹑一样不敢回家?现在听到皇上要他回府休息的旨意,还高兴得只差没有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叩谢皇恩。
害他几乎快内疚起来了——这一切都归咎於他。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接过温热的铜食盒,「谢皇上,从军领命。」
打开食盒,里头是一盅人参鸡汤和一碟胭脂香米丸子,还有一张皇上亲笔写的小笺。
孩子,夜深了,深夜问题十分多,平安回家最好了……爱你的皇上。
他揉著眉心,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回家就回家。
收拾妥公文,他终於走出兵部大堂,勉强忽略掉身後充满压抑的欢呼声。
唉。
林副将忠心耿耿地陪著他策马回到府中,从军跃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揉著眼睛等候的马夫。
「没事早点睡吧。」他交代林副将和马夫,语气中难忍一丝愧意。
「将军也是。」
从军在月色下信步走向自己居住的玄楼,两旁草气花香隐隐浮动,湿润清新的夜露轻悄悄地在叶间凝雾成珠。
蓦然间,他眼角瞥见一道雪白的身影——
「什么人?」他身形一动,如大鹏鸟般飞快跃起,奔落在那雪白身影前。
「喝!」冰娘差点吓掉了呼吸。
从军眨眨眼,迷惑地瞪著她,「你深夜不睡,在花园里头做什么?」
她抚摸著惊吓过後还微微粗喘的胸口,「我怎么知道你也还没睡,在这里飞来飞去装蝙蝠吓人。」
话一脱口,冰娘急忙捂住。可恶,她这张快嘴!真该拿绣花针缝起来。
不过从军好像没有被她鲁莽的话给吓到,他缓缓露出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
「我没有飞来飞去。」他指出,「我只是腾空一跃,这跟飞来飞去差很多。」
她强忍著白眼的冲动,「将军,是哪一种都没差啦,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猛然想起,严肃地道:「是我先问你的。」
在接连消失好几天之後,她总算看到他了,可是没想到一见到他就是在这么月黑风高的时候。
以一个肚子饿就会脸色苍白、脾气暴躁,呈现出狂乱疯女人姿态的人来说,现在要她立刻表现出「温柔婉约」来,还真是一大考验。
「我……」她轻咳一声,勉强放柔了声音,「我换床铺睡不著,所以就起来随便走走。」
骗人,床铺又香又软,她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爬下床的……可是她又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不好意思叫醒服侍的小丫头,只得自己摸去厨房找吃的,却偏偏迷了路。
「原来如此。」从军看著她穿著单薄的雪白衣衫,不禁皱眉,「你穿太少了,会受风寒的。」
她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就是这样,难怪我觉得越走越冷,还以为是遇上什么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茫然的问道。
「就是……那个晚上不能讲的东西啊。」她神神秘秘地嘘著,「你知道的。」
「鬼吗?」
一阵冷风恻恻吹过……咻……
冰娘浑身寒毛直竖,气急败坏地叫道:「叫你不要讲你又讲,你没听说过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的吗?」
「你自己不也讲了。」他很是无辜。
她一愕,随即跺脚,「都是你害的啦,这下可好,我等一下不敢自己一个人回房了。」
还有她的消夜也泡汤了。
「将军府没有鬼的。」他沉吟道,「嗯,至少我没亲眼看过。」
「叫你不要讲你还拚命讲。」她快晕倒了。
冰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好兄弟,这将军府这么大,白天看起来很美,谁知道一 到晚上这些花呀树呀水池的,都会引起她过度膨胀的恐惧联想。
再加上晚上敏敏才跟她讲过湘西赶尸的传说故事,害她现在看什么都是草木皆兵,处处黑影。
「讲什么?」他还是神经很大条,「鬼吗?」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将军!」
「怎么了?」从军强忍住叹息,最近自己好像走到哪里被人嫌到哪里。
「你不要再讲那个字好不好?」她紧张兮兮,咬牙切齿的说。
「没问题。」他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怕鬼喔?」
冰娘恨不得立刻把他的嘴巴缝起来,「你又讲!」
「好。」他终於叹了出来,摊摊手无奈地道:「那现在你可以回房睡觉了吧?」
「可以。」她气到头顶都在冒烟,怒火和饥火中烧、不冷也不怕了。「但是我肚子饿了。」
「你又……」他被白了一眼,连忙咽下,「那我让人起来弄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大家忙了一整天还要被叫起来做饭,这种事我做不下去。」 她摇摇头,「我自己下碗面吃就好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从军本想拒绝,尤其他已经用过皇上赐的消夜,但他突然记起那天那碗香喷喷、油嫩嫩的过桥米线,口中唾液不禁自动分泌。
「好。」他充满期待,「你要煮那一天的过桥米线吗?」
她很高兴他还记得,心头没来由的一暖,「我还有别的拿手菜,不只过桥米线。」
「那么……」他犹豫了。
「打个商量。」她的眸光在黑夜中晶莹闪亮,「你陪我到厨房,再陪我回紫楼,我就煮一碗天下最鲜美的面给你吃。」
「成交。」他的笑容缓缓绽放,「对了,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