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已经进出医院三次,她怎么了?不要命啦?
老姆妈看着艳没什么元气的小脸,忧虑不已。「小女孩,你要不要谈一谈?」
洗菜的双手略顿,艳很努力却撑不起笑容安慰姆妈,声音欲振乏力淡淡地道:
「我没事。没事的。」
两人直聊到凌晨一点多,马不停蹄疯狂地工作四年,艳在姆妈受不了她气色太差不断数落与急声催促下,准备回家休息,这时却到处找不到她小心保存了八年的白色羽绒外套。艳平静如水的脸色愀然大变,整个人慌张起来。
「哎呀!小女孩,你的外套怎么烧成这样?」姆妈又咒又骂着帮她抢救外套。
拼命将差点逸出喉头的哽咽与尖叫咽下,艳傻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右手抖颤着握成拳,压在她吓得直发抖的唇瓣上。看着老姆妈将烧毁的部份清掉,看见她回头却大吃一惊地望着自己。
老姆妈轻轻问着泪流满面的女孩:「这衣服,是人家送给你的?」
艳哭着点点头,又焦急又惊吓地看着她手上已经无法回复洁然原状的外套。她就这么满脸无助地看看衣服,又不时绝望地抬起祈求的眼神看着老姆妈,好象希望她突然拥有神力可以将已经损坏的一切瞬间恢复原状,把她失去的全部还给她。
「你应该听过你们的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啊,小女孩。」
啪!心口龟裂的缝隙全部裂开,她的心破了个大洞,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知道这几年她在寻找什么、她失去了什么了…… 她深爱的那个男孩子。
艳迹近崩溃地将正与客人打情骂俏的爱雅拖入厨房,对她忿怒挥舞着白外套: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不稳的质问隐现泪意,她颤着破碎的嗓音厉问: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爱雅被她失控的捉狂模样吓坏,嘴硬:「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的?」
「你现在承认我只会揍你几拳。」艳从大腿摸出防身用的刺刀,猛然刺入爱雅脸侧的墙面,发誓:「被我查出来是你,我就杀了你再去自首!」反正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以什么方式活下去也无所谓了!
「我…… 我…… 」爱雅这下子才知道她玩得太过火了。
「是不是你?!」心痛的泪水随着失控的厉吼簌簌滚落。
爱雅被她声音中的悲伤震慑。「对、对不起,我赔一件给你,对不起…… 」
「你赔不起!」她想杀了她!想狠狠甩她几巴掌!可是…… 她没力气了……
这是唯一一件他送给她的衣服,现在也没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这些人…… 」艳伤心欲绝地哀泣,哭着朝没人的深巷走去,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走到哪里都无所谓了。
看她边走边哭泣,一边低着头以面颊恋恋不舍地摩挲白外套,仿佛万念具灰。
爱雅罪恶感深重,直觉张望牌室一下,庆幸今天没人在。但是,她好象很绝望,她认识这坏脾气的东方女人七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她掉眼泪,她真的好伤心喔。她只是看不惯她气焰嚣张,想稍微教训她而已,不是存心害她那么伤心的。
「爱雅,你呀。」老姆妈在爱雅表情不安地走回酒馆后,叹气:「你明明是善良的女孩子,为什么唯独不能容忍大猫和雅各的女人?你担心他们两个因为其它女人弃离你而去;担心小女孩她们看不起你,其实最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呀!最后逼得两个孩子不得不舍你而去,也是你自己!你怎么想不通这一点呀?」
「姆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 而且只是一件破衣服啊。」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没有真正吃到苦头.不断做错事再不断道歉,你曾真心悔过吗?你以为口头道歉是万灵丹啊?继续为所欲为,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害死。」姆妈叹了口气:「好孩子他们等一下会来这里,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爱雅终于稍微克服心理障碍,是在艳哭着离去之后一个小时的事了。
看见牌室的男人们笑着陆续走出来到吧台喝酒,爱雅趁总是垫后的雅各还没出来以前,赶紧溜进去,怯怯叫住正在穿外套的峻色男人。
「雅、雅各哥,刚刚…… 」
等了一会,雅各扫一眼莫名吓到两腿发抖的爱雅。「别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那个女人,她她…… 她哭了。」
收起烟盒的修长指头僵住,垂下冷瞳四处察看有无漏收的物品:「继续。」
「她边哭就边走了,说不要、不要再看见我们。」
本已打定主意今晚不再抽烟,雅各掏出盒烟。「你对她做了什么?一次说完。」
「我把她一件…… 好象穿了很多年的白外套小不心烧、烧掉了,她说如果我不承认就、就要杀了我再去自首!」爱雅急忙亡羊补牢道:「我有说要赔她一件了…… 可是,她、她说我赔不起:..:」
雅各的心被重重刺了一下。「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一个小时之前,她好象很绝望…… 」
冷瞳略扬,瞥一眼陆续有零星雪花落下的屋外,迅速收妥东西将袋口一束。
「有的人一定要自己跌倒才知道痛,爱雅,一定要逼我说出来你才会学乖吗?」
雅各走过爱雅身边,头没回地寒声警告:「再惹她一次,我会结束艾利克斯。」
爱雅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虽然怕得不想接近雅各,还是难掩忧急地追过去。
「为什么?艾利克斯没做什么啊!你不要伤害他好不好?雅各哥,拜托你!」
「为什么我不要伤害他?」
「因为我好爱他,我不能没有艾利克斯!」爱雅慌得涕泪纵横。「我好爱他我好爱他!求求你不要对付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啊,雅各哥,我真的好爱他!」
「你明白我的心情了?如果明白,把现在这种心情牢牢记下,不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来哭天抢地,因为到时候就算你跪着求我,也没用。」
在姆妈派人跟踪下,雅各顺利找到艳,于午夜两点抵达地处偏远的佣兵学校。
天空依然飘舞着零星薄雪,雅各看见艳孤伶伶地坐在悬崖边缘抑声饮泣,独自
一个人隐没在天之涯,哭得好伤心。天寒地冻,脸色被海风吹白的她只着一件毛衣,不在乎会不会被冻死;不在意她坐得太靠边缘会不会一个不小心被风吹落崖下。
脚下浪声涛涛,像是她囤积八年没流出来的一汪泪水。
站在崖上眺望久违的海洋一会,雅各将带来的毛毯帮她披上,蹲下来把体温高得吓人的女人抱起,同时将她拥着不放的白外套不耐向外一扯。艳没发怒也没有焦心不已地想要抓回衣服,她昏昏沉沉地将前额抵在他强硬的心口,泪眼婆娑又茫然,看着白色外套被海风吹旋,像一只展翅高飞的白色鸟儿朝天堂飞去。
她以为空荡荡的心在刺痛,吶喊着也要跟着归去,也想回归天涯的那一端。
「想哭就哭。」
意识被体内爆升的高温烧得浮浮沉沉,她闭眼哽咽:「我想回家…… 我想家…… 」
「回哪个家?」
「我想家,我想回台湾…… 我想回去…… 」昏迷中喃喃呓语:「我不要在这里了。」
「只要你开口向我要求,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向我要求。」让他知道他在她心中不是空气,让他知道他是被需要的。刚棱的面颊熨烫着苍白的柔颊,低抑着声音:「你向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