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啊……没关系,还有两天,是不?」她有点累,但还是不忘问:「那七个人来了吗?」
「没有。」他一口一口喂她吃药,等她终于费力吞完后,他帮她拉好被子,温柔道:「冬故,无论如何妳只是个姑娘家啊。」
「是啊。」她眼皮快挣下开了,苦笑着:「这一次,我真的明白我跟你们的差距了。如果是怀宁断指,不会像我一样连连高烧……」
「妳别想东想西的,妳慢慢养好了身子再说……」
「不成,我还是得回去的。孙子孝是个人才,但你们不在身边,我总担心大事他不敢作主,放任其它官员胡来。」
凤一郎闻言,神色自若地点头。「妳说的是。妳放心,妳尽管睡,初七那一天我一定让妳上马车。」
她安心,又问:「一郎哥……你跟怀宁本该在晋江,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不放心妳,所以回来接妳一块回去。冬故,妳的手……」
「是小事,我不在意的……」她昏昏沉沉地笑:「反正,这是我本来不该留下的,晚了一年已经很好了……」
凤一郎怜惜地拂过她汗湿的刘海,轻声道:
「妳是个姑娘啊,将来还要嫁人的……」
「那一郎哥娶我好了。」她随口应道。
「我不行。这样吧,我拜托怀宁,他身强体壮,能陪着妳一块到老……」
刚进屋的怀宁闻言,全身僵硬如石。
冬故正好看见,暗暗失笑,随即真撑不住了,任由神智飘浮在虚无的黑暗里。
她又不是母夜叉,怀宁却吓成这样。她很清楚她对一郎哥跟怀宁,只有亲热的兄长同伴之情,能够可以两肋插刀的,至死不悔。至于夫妻之爱,她还不太明白。
「又送来了吗?」一郎哥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多亏东方非差人送来上等药材,否则冬故的伤口不会愈合得这么顺利。」
虽然没有人答他,但她知道一郎哥是在跟怀宁说话的。
「这些珍贵的药材出自于宫中,他未免太顾及冬故,这已超过对手之争了。」凤一郎沉思,有些不得其解。
可能是一日兄长之故;她想答,却无力说出口来。她从小就听过东方非的大名,未入朝前她认定他是朝中毒瘤,若是除去他,未来必有盛世,但……眼见为凭,他明明可以是个好官的,为什么任由自己被喜好支配?
一郎哥又在说话,但听不真切,睡神再度扑灭她的意识,让她很快沉进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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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清醒时,精神已经振作许多。天气也温暖了些,她一张眸,就听见外头一郎哥说着话:「我家大人还在病中,实在不宜见客。」
「不宜见客?」东方非似笑非笑:「阮家义兄,本官差人送来宫中上好的金创药,还特地请教太医,命他调配强身健体的药,怎么?阮侍郎的身子差成这样,连宫里的珍药都没法让他迅速康复吗?」
她这才发现房内堆满礼品,分属不同官员赠送,什么时候她成了官官巴结的对象了?
「多谢大人厚爱,实在是我家大人伤指后,进发高烧不断,至今无力下床。」凤一郎温声道,不掩忧心。
「这么严重?」东方非敛笑。「好呗,既然你坚持只有你这义兄可以为他把脉,那你就把细节说清楚,本官再转述给太医,让他配几副上好的药方送过来。」
听到此,阮冬故隐隐觉得有异,一郎哥显然也察觉东方非不大对劲。她连忙喊道:「一郎哥,请首辅大人进来。」她赶紧坐起,随意穿上床头的衣物,确定自己并未流露出女儿态。
一身锦衣的东方非走进来,视线一落在她的脸上后,明显一怔。
她忍住摸脸的冲动,偷觑着跟进房的凤一郎,确定她没有出问题,才虚弱笑道:「首辅大人,百忙之中还蒙您过府探望,东潜有失远迎,请大人见谅。」
左一句大人右一句敬语,东方非虽觉刺耳但也没说什么。他走到床边笑道:「阮侍郎,你脸色灰白,精神却不错,想来断了一根指头,对你来说不是件大事。」
「当然不是大事。」她坦白地说:「只是弄到人尽皆知,还累人送礼来……」
见她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他哈哈大笑,正要坐在床边,凤一郎却移来椅子请他坐,他意味深长地注视凤一郎,卖了面子改坐在椅上,笑道:
「阮侍郎,你猜猜,为何短短数日,你突然成了朝中宠儿,百官还抢着送礼过来?」发觉她偷看凤一郎,他不耐道:「没了你的军师,你就成了笨蛋一个吗?」
阮冬故也不以为意。「我在首辅大人面前就算是蠢如猪也不意外……」她偏头想了许久,轻咳一声,道:「您的一举一动全落入朝官眼里,是您……从宫中太医院取药,故意闹得人尽皆知吧?」
东方非眸里闪过狡猾的光芒,但一看见凤一郎取过厚衣披在她身上,他嘴角又抿下。「叫你的军师出去,本官有事与你相谈。」
「首辅大人……」
凤一郎一开口,就遭东方非喝斥:
「你当本官是噬人野虎?还是你家大人是姑娘家,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凤一郎脸色暗变,反倒是阮冬故面色不变,爽朗轻笑道:「一郎哥,你到外头等着。多半是首辅大人要与我谈官事,不碍事的。」
凤一郎一向知事情轻重,即使百般不愿她与东方非独处,也只好点头并说:
「首辅大人,我家大人还未完全康复,她若有不适,请让她暂且休息,改日我家大人必亲自登门,再续官事。」语气之中也暗示冬故,若有不对劲就装累。
东方非头也不回,直到身后房门微掩,他才正色打量她。阮东潜身子的确纤细异于一般男儿,尤其卧病之后,脸色苍白虚弱,如果换掉这一身男儿服,要说是黄花闺女,也不会有人起疑……
那天,他怀里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首辅大人?」
「阮东潜,你卧病在床半个月……」
「半个月?」她失声叫道:「今天不是才初六吗?」
「不,今天已是十七了。是本官亲批,要你多休一个月。」
一郎哥没告诉她啊!她早该想到涉及她的身子,一郎哥跟怀宁必会骗住她的。
「我初七必须回去。」
「你怕什么?怕呈报的工程经费又东加一点西加一点全进了官员的口袋里吗?你大可放心,本官已放话出去,工程大至经费,小至雇请工人,全由本官过目。」
阮冬故瞪着他,哑声问:「你也有这权利?」
「照说,不管礼部尚书或者首辅,都没有这权利,但,阮东潜,本官是什么样的角色,你该明白的,不是吗?」话一顿,他低头看着紧紧抓住他手臂的右手。
「你明明可以为皇朝做事的,为什么要擅用你的权势让朝堂变得这么腐败?」
东方非闻言笑道:「本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你也早就明白才是啊。」轻轻压住她带着凉意的小手,视线移到她的左手。
她激动到左手压在床铺上,小指的地方虽然用层层纱布包住,但应该完好的五指如今却缺了一角。
「阮冬故,你不痛吗?」他小心捧起她的左手,别有用意地说道:「断了一指,你要是个姑娘家,可就嫁不出去了。」
她没有察觉他的举动有点异样,坦白道:「痛死了。去年我敢在牢里砍指头,是我想关老爷能做到,没有道理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