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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何?」

  本要说「可是内疚得睡不安稳」,但她明明都睡死了!真丢脸。

  而要硬让床位,她又不敢,就怕惹师父不高兴。

  「你老睡乾草堆,是不妥当。」



  师父居然点头道,转个方向要去买床了。

  哎呀!怎地变成要买床给她?她是说他该为自个儿买的啊!

  「不用了!不用了!」连声地推拒,赶在行云流水的师父身後唤道:「徒儿我不需要啊!」

  前头的人当作没听到,脚步倒是缓了些,待她赶上,手上的菜包也被拎走了。

  热闹的街道上,无人注意到这一高一矮的古怪人物,男的黑袍黑鞋,虽无华衣,威气自发,一眼就知不是寻常匹夫;而女的若说是随身小仆,倒更像是在後面追著要钱的小乞儿。

  是古怪,非常古怪。也难怪幽主虽然不愿硬插手,还是难掩疑虑。



  说是不插手,不过是给列忌觞一些时间而已。

  放眼幽界之中,难找如列忌觞那样的人才,能仙能灵,视天理为无物,却又自有分寸。

  明界那老不修看中列忌觞,正是因为他无心无情,因而无私。

  这样放任他去求心……身为幽主,是否反砸了自己的脚?

  街角暗处,幽主望著两人背影,忖度起来。

  第五章 倾心(1)

  「歆齐府」正张灯结彩,郡主为心爱的女儿庆生,因郡主奇迹般的病愈而更加盛大。

  「人找到了吗?」

  鹉漡的粗脸皮,又有发红的奇景出现,每天郡主劈头就是这一句。天杀的是,他能回答的也只有一句——

  「小的该死,还没找到。」

  「老鹉,不要随便说死。」

  轻斥的声音柔如水,鹉漡的虎背熊腰,却像忽然矮了好几寸。

  「是是!小的——」

  把该死两字及时咬住,咬到舌头。疼哟!

  「老鹉,你进府多少年了,统领郡王府大军,只要一声怒吼,可以教小兵从马上生生跌下,怎么对起我来,老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含著亲切的揶揄,鹉漡却是苦了一脸的大胡子。

  他不习惯啊!再多少年都不会习惯。

  郡主美得像朵含露半开的芙蓉,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雅致,偏偏有颗将帅的脑袋——像她那半退隐的父亲一样,纵横兵法,满脑子的战术;最吓人的是,还有种天生的大将之风,让他这种只凭力气大、嗓门大的匹夫,不由得要自觉矮上半截。

  试想,一个步履姗姗的美人儿,若无其事地踏入敌方阵地,轻声细语几句,就让人弃甲投降——这不是怪异到让人发毛吗?

  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而且只有他意外目睹当时的经过,但已足够让他吓得不轻了!

  他知道郡主没有什么奇法神力,只是胆大心细、又深通人性之道罢了,天才加上美女,真是可怕的组合啊!

  说来郡主也是他看著长大的,自认和他亲得很,所以动不动就爱取笑他,但他……就是不习惯啦!

  主是主、仆是仆,况且她还未成年,就这样厉害,将来不知会成什么样?

  所以,虽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鹉漡对这个小主人实在是……怕怕!

  怕归怕,他还是把她当成自己最大的责任,比统领郡王府军还更重要。

  也正是如此,他每天咒著那小女仆,一城又一城地遣人搜寻,只求把郡主的救命恩人赶紧揪出来,不必再每天硬著头皮去郡主房外报坏消息。

  其实说来,是根本没消息。那个叫余儿的小不点,不知烟消云散到哪儿去了,他那夜守在木屋门口,到了晚膳时间才敲门,里头却是无声无息,他担心起来开门采看,只见郡主悠悠醒转,那小娃儿却不见了!

  郡主醒来之後,坚持是那小不点救了她,要他派身边所有兵马彻夜搜索,他把林子都踏烂了,却是连个影儿也找不著。

  那小不点害羞怕生又年幼无知,怎么救郡主的?

  他不懂,只知郡主真的身子忽然大好,食欲也大得惊人,隔天就能上马,还带头在林中又转了好几圈,怎么也不放弃找人的念头。

  要不是雨愈下愈大,他苦苦劝告,就怕主子再著凉,郡主才好生不愿地打道回府。

  最让他差点吓白胡子的,是从郡主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泪汪汪的模样,简直……简直是要变天了!

  一定是鬼门关闯一回,再怎么厉害的郡主,也吓哭了吧。

  至於那小不点……明明直叫自己是倒楣鬼,却成了什么救命恩人,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他能想到的歪理也只有这一条啦。

  救人是好事,这小鬼头干嘛跑人呢?嗟!害得他天天来见郡主时,头都抬不起来。

  「郡主,我们再找下去,就要过北河了,那小不点……我是说您的救命恩人,真会跑那么远去吗?也许……」

  也许早就真的「倒楣」,遭什么不测了!

  不过他没那么笨,把这种话给明讲出来,瞧,郡主那双美眸,不就瞪过来了吗?

  哎呀,那美眸里……怎么又水汪汪的了?!

  「真的是魂飞魄散了吗?那么……我在人间找,是错了。」

  鹉漡一双眼凸了出来。

  「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郡主难道一场病,烧坏了脑子?

  不会啊,明明郡主看起来、听起来,还是那么地柔中带刚,和从前一模一样。

  「老鹉,我听说京城里有位法难道人,不说法术,只谈天理,却是字字玄机,求教者少有人懂,你去帮我把他请来;如果他不肯来,帮我请个约,我去见他。」

  有这种人啊?鹉漡抓抓胡子,乖乖点头。

  「老鹉,你说你是在路边找著恩人的,她说她身带霉运?」

  「是啊。」

  他被郡主像拷问一样,和小不点说过的每个字,早就复述一遍——不,是一遍又一遍了。他好命苦!

  「难道劫数可以命抵?」郡主又喃喃自语。

  「不会吧!」他想也没想就接口:「我想杀某人,某人就没命了,这是做了就有结果的事,哪是谁的劫数、谁又能抵了?」他姓鹉的就是不懂什么运气不运气的,战场上你死我活,是看谁战术好、武力强,难道命好的人,乖乖站在那里给他砍,就是死不掉?

  郡主倒没怪他多嘴,仅是浅笑了笑。

  「你相信自己、相信人定胜天,很好。但我活了下来,确是侥幸,不是我自己的努力,而是别人的恩情。我一天不弄清事情的真相,一天不能安心过活。」

  好吧,郡主想要的事,他姓鹉的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奉上。

  「郡主放心,我今儿个就起程上京,一定让您见著那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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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庙变得一点也不破了,屋顶铺了层木板,窗户挂了竹帘挡雨,还加了张小木床,连门都有了。

  余儿非常卖力地将小庙打扫得光光亮亮,自己看了都觉得心旷神恰。

  虽然……一点也不懂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自己动手敲敲打打的,怎么看也不像……呃,她原本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

  当然啦,师父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虽不确定每晚坐著到底有没有睡觉,但总是还做些人得做的事。

  只是……修庙?

  她并不期望师父一挥手就可以变出床呀门呀的,但这样动手做粗工,实在让人有收惊的必要哪!

  况且,师父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吗?那为什么以前坐在破庙里让雨淋没关系,现在却这么大费周张?

  她是很喜欢这样有「家」的感觉,不过她简单日子过惯了,并不真在乎是不是有床可睡,倒是为师父的卖力感到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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