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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怎么会摔成这样?」

  「不小心失手没拿好。」她将塑胶袋里的面包分一个给他,自己拿起牛奶要喝,却被他挡下来。

  「这瓶牛奶离冷藏太久,有没有变质都不知道就这么喝了?」他相信这瓶牛奶离开五度C冷藏的时间已经超过半小时以上,「我去下面来吃。」

  「我不太饿耶……」



  「多少吃一点。」他很坚持,起身走进厨房。

  花漾脸上堆起的笑容在失去他目光注视的同时垮了下来,脸笑得好酸,尤其是心里完全没有想笑的念头,却不想让他担心而必须强打起精神,那种疲累,胜过天底下任何一种体力劳动。轻捂著嘴,逸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望著桌上支离破碎的手机,她竟然觉得那支手机像是她自己的替身,碎的那么绝对,想再拼凑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子滑伏在沙发上,她甚至觉得支撑著她身体的精力全部归零,想坐直身体都觉得好累好累好累……

  在接完那通电话之後,她好像狠狠被人痛殴了一顿,虽然身体没有任何的痛楚,可是有个地方却泛出源源不绝的揪痛,拧得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疼。

  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么沉重,重到让她觉得自己正陷入沙发的柔软之中,一直沉下去、沉下去,说不定再这么下去,她会被卡在沙发的夹层之中,而他会找不到她的……



  一直找不到她的话,会不会就放弃她了?

  不可以噢,她在这里的,一直在这里的,吱吱喳喳在他耳边又嚷又笑就是不要他无视她的存在,她只是觉得好累,想睡一场觉,把所有的烦恼都睡过去了就算,只要睡著了,明天醒来又是一条活龙了……

  「把嘴张开。」

  不要不要,我不饿,不吃,什么都不吃。

  迷迷蒙蒙中,她挥动著手,感觉有颗圆圆的东西送入她齿关内。

  「喝口水。」

  是呀,有点渴了……

  「不要含著,快吞下去,不然药化了就会变苦。」

  唔!说得太晚了,好苦,这是什么面条呀?!怎么会……苦的难以下咽——

  「别吐出来,咽下去。」

  这么难吃的东西,我要吐出来……

  「花漾,不吞下去病不会好的。」

  感觉到一只大手拧住了她的鼻子,阻断了她的呼吸,另一只帮凶的手掌则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将嘴里的水喷吐出来,她若想挣扎呼救或是张口咬人,都誓必先将那口苦到令人作呕的水给吞下肚。

  咕噜,吞咽。

  简品惇这才松了拧住她鼻翼的指腹,另一只手没来得及撤开,被她两排贝齿给咬得扎实,当成想像中的敌人啃咬。

  「你病胡涂了吗?」没使劲抽开沦陷在她牙下的手,只是轻缓地探探她的额心,对於掌间传来的高温仍是蹙著双眉。

  恐怕是因为她在门口吹了大半天的山风给染病的,当他从厨房端著两碗面出来时就见她瘫死在沙发上昏睡呻吟,急忙抱她上诊所打针领药,这二十分钟的来来回回,她都是一路昏昏沉沉。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按照医生的交代,仔细观察她退烧的情况。

  她终於咬累了牙齿,下意识撇开头,甩去那只被她咬出了齿痕的手。

  他替她盖上被子,伸手将床头小灯调暗些。

  「……不要关灯……好暗……我会怕……」即使她闭著眼、即使病得胡里胡涂,还是任性地不准灯火消失。

  「好,不关灯。」他又将灯给调到最大,不过为了避免强烈的灯光照射让她睡不安稳,他倾身用肩膀挡去部分光线。

  一直到了半夜,她的烧退了一些,再差一点点就恢复到正常的体温,他才松了口气,她却在此时缓缓抽泣,嘤咛地哭了起来——像是甫初生的婴娃,哭的让人摸不透是饿了还是尿布湿了一般。

  喉间有著哽咽、肩头轻轻颤抖,双唇如秋风落叶地抿动。是梦魇也是无助,脸上闷出来的汗水和泪水交杂成一片,简直狼狈。

  「花漾?」他低著声唤她,想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她还是闷声哭著,像在压抑什么,她是不清醒的,沦陷在自己局限的夜梦里,梦里的她已经无法承载所有的悲伤,所以连同现实的她也一并哭得泣不成声。

  到後来,她甚至咬住了自己的食指,阻止任何咧咧的哭声背叛地逃离唇问。

  他第一时间地抱起了她,让她的双手环住自己,并张开自己的臂弯搂抱她,让她清楚她现在不是孤单一个人。她浑身汗湿,背脊一整片的热汗连带弄湿了他抱著她的右手掌,左手压著她的後脑,让她依靠在他的肩窝;他的唇畔离她的耳朵只有少少几公分的距离,传进她耳里的是给她心安的抚慰言语,安抚著她突如其来的哭泣。

  但他并非要她别哭,相反的,他希望她放声大哭,最好是将她现在哭泣的主因由此宣泄,而不是用强迫抑制的方式在憋泣,那并不能解决问题之本。

  如果她只是作了场恶梦,也必须找出恶梦的潜在根源,然後,铲除它。

  花漾仍是浑沌,只知道自己找到了浮木,所以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他,怕自己一松手,便又被拖回梦境去。

  「我在这里,别忍著,要哭就哭吧,我在的。」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会包容所有的她,好的花漾、坏的花漾,他都可以展臂容纳她的飞奔而来,任她——予取予求。

  哇的一声,她终於哭出来。

  那哭声,像初生儿的初啼,又响又亮,他没推开两人间的距离,反而更仔细聆听她哭泣背後的嘟囔。

  含含糊糊里,她在低声咒骂,也在困惑自问,更在怨恨不甘——

  「他们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还让我这么不幸福?!……我一点都不幸福……一点都不……」

  这句话,她重复了十几次,每一次问,都没有人能给她解答,连他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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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穿上久违的紧皮衣,花漾毫不在乎露出过多的肌肤供人欣赏,未及肩膀的头发虽梳得整齐,但发丝几乎将世界上所有颜色都含括进去,染了每根发丝都鲜艳无比,银饰耳环大项链,骷髅造型的皮带,叮叮咚咚的挂满全身。

  套上长皮靴,花漾瞧瞧镜中的自己,镜前印出一张不知满意还是无奈的笑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打从心底觉得自己这副打扮真是丑到极点,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可取,亏她以前还沾沾自喜著自己眼光「独到」,像个小丑一样……但这也是她要的效果,一种防护的伪装。

  脸上一层颇厚的妆是为了掩饰病容,左眼下方贴著一颗晶亮的水钻,其存在的意义,就犹如哭笑小丑脸上的泪滴,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冷漠。

  今早,她醒在简品惇的床上,脑子的昏沉感是比昨天减少了很多,知道自己像是病了一场,隐约记忆哭闹了一夜,在梦里逼问著什么,也有人回应著什么,但是睡醒後,能记住的片刻已经寥剩无几。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套学生制服,而换上了宽松睡衣,她不认为自己有剩余的力量解扣子脱衣服,想当然是他替她换的,而她唯一觉得别扭的,就是担心他嫌她身材不够好。

  只是,她没什么机会详细问他满不满意她的身材、有没有哪里需要增减等等的问题,她趁著简品惇在厨房煮热粥的空档,偷偷溜出门,回到自己的寂寞小窝里换上这袭尘封几星期的小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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