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都愣住了半晌。最后小珞子才恍悟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青地说:“三……三少爷,咱们离开吧!我真的不敢在这儿多逗留下去了。”
看著小珞子脸上的表情由先前的嚣张,转为此刻的胆小,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别,让于岚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少爷!”有什么地方可笑的!他真不懂!
“抱歉、抱歉。”于岚揩去眼角的泪水说:“说得也对,毕竟这是庙宇,我们不能打扰神的宁静,还是出去好了。”
“就是说嘛!”小珞子嘟嚷著,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
可是他们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轰轰雷声。
于岚抬起头,“啪答”的一滴雨水打到脸上。“……下雨了?”
“骗人的吧?”小珞子也难以置信地瞪著天空,但斗大的雨滴仿佛要和他唱反调似的,越下越勇猛起来,起初的一滴在转瞬间就化为一阵阵夹带著狂风的豪雨,呼啸而下。
奴仆两人对视一眼,于岚回头看了眼阴森森的庙。“没办法,看来我们只好留下来过夜了。所谓下雨天留客天,主人不留我,天留。”
“骗人!老天爷我恨你!”
恰好一道惊人的电光闪现,把小珞子悲愤的声音打断了。
※ ※ ※
于岚从神桌上找到一截被丢弃的香烛,重新放置在有点歪斜的烛台上,靠著打火石,总算是得到一点点光明。外头的风雨正不断地从破掉的窗口吹进来,让人有些担心,不知这座破庙还能在如此狂风豪雨下撑多久?
“三少爷……你觉不觉得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呀?”
恶人没胆的小珞子,从回到了庙内后,再也不敢发表任何嘲笑这间破庙的言论,只是苍白著一张小脸缩在于岚身后,跟进跟出的,活像是于岚的影子。
“声音?”他倾耳聆听了一会儿。“没有。”
小珞子皱著苦瓜脸,心想莫非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庙内有股阴森之气,屋外浠沥哗啦的雨声里,还夹带著气若游丝的声音……“啊啊”的断断续续叫著,可是那七分不像人三分倒像鬼的声音,也有可能是风吹过细缝所造成的诡响。
“小珞子,你去庙后头找找有没有废弃不要的木头可以充当柴火的。”
“咦?我一个人吗?”小珞子原地跳起。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三少爷,我一个人会怕。”
“不要在那儿撒娇了,这种时候还要人帮你擦屁股不成?”于岚严厉地说:“快去!没有柴火,今夜的气温肯定会冻死人。”
不敌于于岚那骇人的目光,小珞子垂头丧气地认命往庙后移动。他畏缩地走到神桌后方,看到里面比前头还要黑暗,内心发毛得直想回头——可是别瞧三少爷平时温和的脸孔,但赏罚分明的他一旦发起脾气,就算他两个兄长也都不敢与之为敌,何况他只是个小小奴才。
总之,万一自己遇上什么“玩意儿”,就大叫著拔腿跑吧!抱定逃亡主义的小珞子,拖著龟步慢慢消失在庙后。
于岚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气。
看样子那小笨蛋已经百份之百的把茶房小二的话当真了——一心相信这庙内藏有不祥之物。
这座庙在他人眼中的确构得上阴森、鬼魅,但那些神怪之说多半都是些穿盘附会的谣言。于岚认为与其相信这些,不如去探索传言的真相,结果通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荒谬可笑。
就像先前留住他们脚步的及时雨一样,要把它形容为“神明的力量”,也会有人相信,但就于岚看来,那不过是偶然中的偶然,巧合而已。
突然,庙后一声拔高的尖叫传来。
于岚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往里面奔去,“小珞子,发生什么事了?!”
整个人向后倒坐在地上的小珞子,手指著黑漆漆的一端,牙齿不断上下打颤地说:“出现了,三少爷,真的出现了!那……那边,我肯定听到了女人的哭叫声……就在墙的后面,我不会听错的……三少爷,这庙肯定不干净,咱们快走吧!”
于岚把他捉起来拉到身后去,自己则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小珞子捉著他的衣尾不断地求他快点离开,可是于岚的好奇心已经被撩起,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手的。
当他越靠近那片墙时,他也听到了小珞子所说的哭声……而且把耳朵贴到墙面上,好像还听到有人在说话?这可奇了,他只知有“鬼哭神号”,可从没听过鬼会聊天开讲的。
“少爷,您在做什么!”看到于岚敲著墙壁,小珞子一脸几近崩溃的叫道。
“嘘,别吵。”他测试过墙面的厚度后,双手掌心贴在壁面上,暗暗发功,接著大喝一声,墙面应声往后被击破一个大洞——“呀!你们是谁?”
墙的另外一边映现的光景,让反应向来敏捷的于岚也不禁愣住了。
一名半老徐娘与老翁正在“奋战”状态下,赤条精光在床上,瞪著莫明其妙被打穿的墙壁,和站在洞穿的墙面口的滕于岚。
于岚沉默了片刻后,以天生优雅的气质缓缓微笑说:“抱歉,在下无意打扰二位的‘雅兴’,请二位不必介意我的存在,继续……呃……继续你们正在进行的,在下马上离开。这面墙,我会想办法找东西把它遮起来的。”
“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气急败坏的老翁慌忙找著他遮身蔽体的衣物。
半老徐娘则以她岁月锻炼出来的锐利眼光,默默打量著这名临危不乱,还能心平气和地应对这突发状况的翩翩美青年。
“敝姓滕,路过此村想借荒庙过夜,不料我家的奴才听到这庙内有奇声,在下循声索骥的来到这墙边,因为不知道这后面有人家相连,所以误毁您家的墙壁,真是非常抱歉。这面墙的修理费用,请务必由在下来负责吧。”于岚说明一番后,不忘补上一抹亲切的笑容聊表歉意。
“真是……”老翁套上衣裤,匆匆下床说:“开什么玩笑,我从未碰过这么丢人的情况,这都是你的错,女人!我不会再来了,你和你女儿就等著活活饿死吧!”
老翁跨著愤怒的大步离开,在出去前还差点撞倒一位正要进来的姑娘。
“啊——”于岚看到那位姑娘时,不禁叫道。这村子真是太小了,他竟还会再次见到那位哑巴姑娘。
姑娘也意识到他的存在,黑黝黝的大眼睛同样诧异地锁住他。
※ ※ ※
裴奴在屋外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巨响。
她犹豫著自己该不该进去,因为娘在“做生意”的时候,绝对不允许自己闯入的,甚至也不让裴奴接近屋子半步,她总要裴奴躲得越远越好。她说那些上门来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万一他们对裴奴动了什么邪念,凭她一个女人家可是难保女儿的安危。
可是,那声不寻常的巨响是怎么回事?裴奴在门外徘徊不去,最后她还是不能放心地伸手握住了门把,谁知同时村子里的首富黄善人也正好冲了出来,要不是裴奴闪得快,两人已经撞在一起了。黄善人瞪了裴奴一眼,骂一句“小杂种,闪开!”,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到底黄善人为何如此生气,回头裴奴一看到简陋的家中,破旧的墙壁上凭空多了个大洞,以及站在洞的那一端的男人,就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