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瘦汉挥挥手说:“我靠自己的力量在醉梅镇上做点小营生过日子,那镇就离这儿约五六十里远,也不用担心会遇上神女村的人。每到这雨季,就会上这儿来守著,观察水势……让我终于确定一件事。”
“即使没有祭口,这河水也不会淹没整个村子,是吧?”于岚微笑著一语道中答案。
“你、你怎么会——”自己花了十八年才敢说的话,为什么这年轻人能轻易夸下海口。
“我可是海贼世家出身的,这河道我一眼就看穿了,村子在河的内弯处,或许会淹水,但真正要被冲走——除非这村子刚好在河的外弯处。依水势来看,村子的人担心水会淹没整个村子只是杞人忧天,顶多会涨水个半天,熬过去后这种短暂的反常也会恢复原貌。”
“了不起,小伙子,我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这种习俗也不过是巫术道士想骗取一时的钱财,利用大自然的现象,创造出来的传说,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神女村人会这么迷信,把一次的偶然淹水当成必然,结果只是恶性循环地让他们更加笃信这习俗,藉神之名行恶者随处可见,却不见藉神之名为善啊。”
“你说得很对。”瘦汉重重叹口气。“我们都可算是这可笑迷信下的受害者,更有资格这么说吧!那些舌灿莲花的巫觋,才真是该死的人。”
“不,把自己的良知交给他人,而赖他人为自己开脱厄运的人,也不能说全然无辜。譬如说神女村民,他们虽非故意杀人,却也是些无耻巫觋的帮凶,推诿到他人头上当然容易,但事实是不会更改的。”
“你……这些话说得还真严厉。做人有时也得柔软一点,不全然是直来直往,对你会好一点。你还年轻,要是一辈子都这样不知曲折的过日子,未来说不定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于岚苦笑著:“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的身段先摆一边,重点是——往后该怎么办?若是继续坐视神女村此等恶行,不知会有多少人遇害。”
“怎么?你有好的点子?有我帮得上忙之处,尽管说。”
“我正在考虑一个计划,如果这一石二鸟之计能成功的话,或许能破除神女村民的迷信,并且给那些主事者永生难忘的惩罚。”于岚自己都不知道,他那闪烁著狡猾的目光中,有著百份之百滕家祖先所流传的海贼之血。
瘦汉见他神情丕变,不禁摇著头说:“我起初还有些不信你自称为海贼,毕竟我从不认识如此言条有理、气质优雅的海贼,但,现在我就相信了。能教养出你如此不凡青年的海贼世家,一定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家族吧。”
“让你见笑了,老伯。还未请问你的名号?该怎么称呼?”
“我姓柳,柳岸。”
好耳熟的名字,在哪儿听过?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的于岚思索片刻后。“莫非你是人称‘天下一品’酿酒高手的柳岸、柳一酒?你酿的梅酒曾被列入献贡朝延的名单上。”
柳岸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不过是小本生意,年轻人你说得太夸张了。”
“改天还要请柳老伯带我去参观一下您的酒窖,我对您如何酿出那色如梅、透如水、气如凝香,酒味绕舌三日不退的一品梅酒相当有兴趣。”
“呵呵,你想看?你眼前这小池塘就是我的酒窖。”
“咦?”于岚讶异地以手掬起那池清水,靠近唇边一舔,果真有浓郁的酒味,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柳岸拍著他的肩说:“小心可别跌入这池水中,就算你水性再佳,我这酒香就足以把你醉倒在池中溺毙。”
“妙,真是太妙了。”要是让老爹知道这酒池,他恐怕会流连这洞中,一个月都不想离开。于岚叹道,自己要是能取下这独门生意,对滕氏的事业版图,又多拓展了一块。可惜此情此景,谈生意太煞风景。
“那个……”
他们两人听到身后的细小话声,一起回头。
裴奴伫立在水幕旁,她绞著双手,犹豫地说:“我……可以加入你的计划吗?
滕公子请让我也为破除迷信的计划,尽一份心力吧。”
她紧张地说完后,忐忑地等待著怒骂或是嘲讽降临。自己一定会被拒绝的!虽然晓得,可是她却忍不住想问一声。
“……好吧。”滕于岚冷淡地说:“就算你一份。”
第八章
马背上的骑士们赫赫挥舞著鞭子,驱著腿下的良驹以惊人的速度在醉梅镇上奔驰,鲜少见到如此大批阵仗的镇民们都纷纷回头看。只见一行人行至镇上最大的银号铺前下马。
“掌柜的!”一名相貌倜傥不羁,莫气凛然的男子跨著大步闯入店内。
“是、是!公子有何要事?”从柜台后,掌柜缩著脖子走出来。吓人呀——希望这不是什么打劫的盗匪才好。见此人来意不善气势汹汹,如果真来打劫,自己也只能束手投降。
“你就是掌柜的?”男子一拍桌子说:“快把我家的笨奴才叫出来。”
“笨奴才?这……公子是……”
“我是滕家的二当家,滕于帆。那个把自己主子弄丢的笨奴才,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啊!是、是,原来是滕二当家大驾光临,小银号真是蓬筚生辉。我马上去找那位小兄弟,您请坐、喝茶。”掌柜一听这可不得了。他没想到滕氏会由二当家出面。他开银号这么多年,哪有机会直接见到滕家人,多半都是他们众多手下之一。
留下那位华服俊朗的二当家,掌柜直奔自家后院,冲到客房门前用力敲著叫道:“小兄弟,小兄弟,快开门吧!你们、你们家主人——”
门一下就被打开了,小珞子睁大眼睛说道:“怎么,找到我家主人了吗?”
“不——是!”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掌柜上敢不接下气地指著前面说:“快到……到银号铺内……”
“三少爷!”小珞子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银铺内,大叫著:“三少爷您没——啊,原来是你,二少爷。”
“什么叫做原来是我?”滕于帆不悦的心情全写在脸上,他揪住小珞子的耳朵咆哮说:“你捎来那什么鬼消息,什么叫做于岚人下落不明?我好好一个聪明弟弟,为什么会不知去向,你这奴才在这儿做什么?没把主人跟好,搞丢了主人,还有什么厚脸皮能向我交代,你说!”
“痛痛痛!二少爷,您手下留情,我耳朵快被拧下来了。”
“耳朵?我连你的脑袋都想拧下来!”于帆终于放开手,改捉他的后颈说:“现在,把你们怎么会分道扬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做了什么蠢事,害了老三,你这辈子就注定要待在船底烧炭,过著那不见天日的生活。
我说到做到!”
小珞子垮下脸,他以为前来救人的会是那个主道理的大当家,谁知道竟是最没人性的二当家。这下子他真的小命休矣是,等到二少爷听完他述说的经过后,就是他小珞子一命归西时。整整二十天过去,三少爷仍旧音讯全无,眼看是凶多吉少,黔驴技穷的他根本无法给二少爷一个圆满交代。
哎……三少爷,您等著,小珞子很快就会去找您了。
※ ※ ※
“我要往下丢了,滕兄弟!”
“好!你丢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