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儿心想自己这回死定了。
她这辈子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克服对水的恐惧,即使她那么爱于翼,想尽办法要当他称职的妻子,可是她也无法达成。唉,她的这辈子似乎没有一件做对的事,嫁给于翼也还是给他添了一堆的麻烦。也罢,自己总算和他亲热过,就这一点可以让她死而无憾。
人在死前其言也善,笛儿想不出什么好的言语,但她早知自己会这么早死,就不管于翼的身子是否会因为耗精过度而被她掏空,拼了命地和他日夜缠绵,起码也会够本。
再见了,于翼,我这短暂的一生,幸好有你——她闭上眼,认命地往海底那张著大口、仿佛等著她上门的鱼儿,缓缓沉了下去。
咦?好像有什么东西捉住她?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她太想看到于翼,幻想到他会来救自己,可是这回太迟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撑下去了。
笛儿把意识交给黑暗,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救上水面。
???
滕于帆被人一拳从船头这边摔到另一边。
他摸著自己肿胀的脸颊,愤愤不平地看著一身湿透刚从水中爬上来的兄长。
“你要是敢开口一句,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于帆!”于翼握著的拳头,还没有气消的放在身前,当作武器。
于帆以眼神表达不满,但他的确没有开口。
“谁要你自作主张把笛儿带走?还有,你把笛儿绑起来放在板上是要杀了她吗?
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现在就可以有很好的理由杀了你。”当于翼听到是他逼迫笛儿交出休书,而且是以他的性命威胁时,于翼就一直打算如此教训他。他计划打他一拳让他清醒,但看到笛儿溺水,他就忍不住要再补上一拳。
“不管笛儿对你做了什么,现在她是我娘子,就由我负责。你该找上我,而不是对她发火泄愤。你懂不懂,这是我身为丈夫的权利与义务,你无权改变或剥夺这一点,今天我要不好好让你明白这道理,我就不配为人兄长!”
于帆把头一偏。“你要打我几拳我都没话讲,大哥。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把你的牙咬紧了!”
见他如此顽抗,于翼也没什么话好说,他以铁拳替代言语,让于翼知道自己有多愤怒与不悦。他连打了好几下,直到船上的人纷纷制止他为止,而于帆也被他打得唇角渗血抱著肚子倒在地上。
待于翼终于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时才伸出手把弟弟拉起来。“你听好,先前我说得不够明白,现在我就说得让你更明白。我不管商笛儿是否为祸水,我也不在乎她会给我添多少的麻烦,但我的妻子是她,也只有她,不要再干涉我们夫妻的闲事。
你不认她为大嫂就是不认我为大哥,随你自己选。”
“咳!”于帆吐出一口鲜血,也顺便把口中的断牙给吐出来。“你这帐还真一点也没顾念我们兄弟之情,下手太重了吧!”
“这样你就知道我说话字字认真。”
他皱起眉,瞟了哥哥一眼。“你当真觉得那女人好?”
“同样的事别要我说两次。”他用力拍打他一下。“人,我带走了。多谢你的鸡婆,害我还为了追她而浪费不少日子,连船货都没有了,这下我干脆直接送笛儿回老家了。”
“讲到那个,货在我这儿。”于帆以下巴指著仓库的方向说。
“什么?”于翼眼一瞪。“该不会是你去找弘雪娘……”
“才不是呢。”他可不想再挨第二顿好打。“是她自己把东西全都送给我。说什么,这货她也没脸收,至于你一定不会要,所以交给同样是滕家人的我最恰当。
我当然就不客气的收了,不要白不要。”
“你呀——”算了,再说也是白唠叨。对于于帆的放荡不羁,他早已经放弃说服的工作。“那就由你把货运到洛阳的官仓去吧。”
“咦!”于帆抗议声才起,就遭大哥的白眼。
“你敢说不,这回是谁多事,制造麻烦的?”
理亏的他也不得不屈服。“知道了,我送去就是,这就行了吧!”
于翼满足地带著妻子离开船上时,于帆直觉得自己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
笛儿呻吟著自黑暗中醒来,她看到一个自己认定绝不会再见到的人。“相……公……啊,老天爷还是待我不错的……能让我在死后还看到你……不对喔,这么说来,相公也和我一样死了,所以才会在黄泉相会……呜呜……我不要呀,我要你活下去……相公,你快回头吧。”
于翼笑著以嘴堵住了她。
啊,真好,相公的唇还是这么甜,他的怀抱还是一样温暖,身子也一样——不,好像有点瘦了。原来人到了黄泉,身材也会走样呀?一定是生前没有好好吃东西吧。
可是现在她也死了,也不能给他任何东西吃了。
“嗯……”这是相公的舌头、相公味道,好感动,她快哭了。
于翼结束这一吻,抹去她眼角的泪说:“你哭什么呀,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只会哭吗?”“我是太感动了,想不到死了还能抱得到你,还像活生生的人一样,有呼吸、有温度,人家都说死人是冷冰冰的,我觉得那根本是骗人的,相公还是热呼呼的,把人家身子也烫得暖了。”笛儿窝在他怀中,心想这黄泉还真像人间,就连睡觉的地方,也和相公的舱房一模一样。
“那就省省你的感动,阎王爷不要我,把我踢回人间。既然连我都不收,他岂会要你这个惹祸精,你还活著,小傻瓜!”
还活著?笛儿起疑地蹙起眉,怎么可能?她明明就……“这回是我第二次跳水救你了,改日我非要教会你如何水泳,我看你一天到晚老是掉进水中,不学会怎么在水中呼吸,迟早会送了小命。”于翼把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中说。
笛儿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她用力往自己脸上一拧。“好痛!”
“傻瓜,你在干什么!”
笛儿惊愕地瞪大眼睛。“我会痛……那就表示……我真的还活著。”
“你非得用这么愚蠢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活著吗?”他也跟著掐掐她的脸颊。
“我还有很多很好的方式证明你活著,等我先把帐算完后。”
“呀!”笛儿突然推开他,跳起来,可是还没走两步,就又被于翼捉回去。
“你想到哪儿去?”
“我、我、我不该在这儿的。”
“不该在这儿,那你该在哪儿?”
“我不知道,总之随便哪个地方都行,就是不该在你身边!”
“你是我妻子,在我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想把我丢下,跑到什么地方去?”
“可我,已经不是你妻子了,我把休书给你了吧?”
“你是说这玩意儿?”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她鼻前晃呀晃地说。
“对、对。”笛儿点头,指著信说:“有那东西证明,我已不是你娘子了,所以我不可以在这儿,我得离你远远的。”
“看好了,小傻瓜。”他走到桌前,把纸移近烛火。
“你、你、你怎么可以烧了它!”
“我怎么不可以烧了它!”于翼把已经燃火的纸丢进铜盆里,瞪著她说:“你想凭这一纸休书,就能清算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娘子。”
“可是我待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惹麻烦而已,我一无是处,又害得你受伤差点送命。我是祸水、是命中带煞的女人,我根本不该留在你身边的。”笛儿小声地说:“反正当初是我自己送上门,硬要当你妻子,你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娶我,现在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了,我把你还给你,我以后不会再靠近你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