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下车看看吗?”关宇朝看著她,突然问道。
炎华漠视他体贴的行为给自己的暖意。“不必了。”
“逞强对自己没好处。”关宇朝重新回到车上,以自己身上的黑狐披风包裹住她,仿佛她不比一袋羽毛重多少似的,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拦腰抱下车。
“现正是初雪降临的时节,也是辽南冬日的序幕,很美吧?”
被他结实的双臂抱在怀中,炎华几乎忘了他是敌人,而自己正与他分享同样的感动。这片天地,苍苍茫茫白雪纷纷,看过多少悲欢离合,却依然如此洁白纯粹……美丽如昔。
呼出的热气成了一团团白雾,飘向天空。
相映天地的广阔,仿佛世界只有他们……炎华摇摇头,这危险的错觉,不要为妙。
“王爷,您看那儿!八成是琴奴带著留守的大伙儿来接您了。”刀奴煞风景地高兴大叫说。
白色的地平线彼端,出现大队人马,马蹄掀起阵阵雪风。
从现在起,自己是真正孤独的身处敌阵,无依无靠了。她的喉头一阵紧缩,可以轻易猜到一旦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曾经刺杀过关宇朝的事被他们的人知道了,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冰冷对待。
“冷吗?”误会了她身子的颤抖,关宇朝抱著她回到马车上。
“从这儿开始是辽南的领土,不过真要到家还有段路,你就先休息吧。”
留下她一人在马车上,关宇朝会合著属下,想必是为了早一步到家,改骑马而行。冰冷的车厢中,炎华再次尝到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怀著对未来的不安,她闭上双眼。
马车再次停稳的时候,炎华很快地张开双眼。
她并不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关宇朝的“有段路”,过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停止,炎华不知不觉又睡著,直到外头震天的吵闹声把她给叫醒。起初她还以为他们遇到山贼了,但是仔细一听外面那些敲锣打鼓的欢叫声,怎么也不像是遇上了匪徒,来来往往她听到有人在外面吆喝、交谈、说笑,但没有一个人“想起”车厢里还有个人。
这种混乱的情况,炎华意识到——这真是逃跑的好时机呀,没有人记得她还在车上,也就是说她偷偷从车厢出去,随便骑走一匹马,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至少,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
这是无谋之勇,炎华也晓得。师父几番责骂的“鲁莽”性格,再次抬头。
炎华拉紧保暖的披风,一手压住发疼的伤口,静静地掀起车厢门帘,四周虽然围满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这边,他们大声諠哗、兴奋交谈,刀奴和剑奴都被一团人给围住了,最重要的主角则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没看到关宇朝,让炎华松了口气。
要走就趁现在。
炎华左右观望一下,小心地不牵动伤处,一个人下了马车。绕过车背,她看到的是一座大得足以容纳数十匹马的马厩,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马厩前方。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欢迎关宇朝的时候,自己要是能先找到一个藏身之处,等到晚上没被人找到,她就可以趁机偷匹马逃跑了。
永远不必再看到关宇朝那讨人厌的嘴脸。
想起他嘲讽、戏弄人的俊脸,炎华脸上就不禁躁热的烧起来。把她当傻瓜一样,为什么战无不胜的自己偏就失手没杀了他!这种把人当傻瓜看待的混蛋,世上少一个是一个。
贴著车厢,她赤脚踩在雪地上,冻得抖擞不止,可是炎华强忍住这刺骨寒意,一步步地移向马厩旁堆放粮草的小山。
“喂,你是谁呀!”
稚嫩可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时,炎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爹爹的披风,为什么会穿在你身上。”
一只小手扯住了她的披风衣角,大力的拉了两下。“你是谁呀,姊儿,告诉小波嘛!姊儿!”
头皮发冷地转回头,顶著双精灵可爱的大眼,穿著厚厚昂贵的雪袄,裹得像只圆滚滚的小冬熊的可爱小男孩,正仰著头歪著脸看著她。
脑中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应付这小孩,谁知紧跟著又从车厢那端,咚咚跑来另一个和小冬熊长得一模一样,连穿著也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小波,你在这边干啥,爹爹说要……这谁呀?”
一号小冬熊笑开嘴,红咚咚的小脸颊鼓著酒窝。“小海!你看爹爹的!这是爹爹的,姊姊穿著爹爹的!”
炫耀似的,一号小冬熊挥动著炎华披风的衣角。二号小冬熊皱著眉,显然从炎华的神情看出些什么,他大叫著:“小波,爹爹说不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你过来。”
“为啥?为啥?姊姊有爹爹的……呐呐,姊姊是坏人吗?”转过头,一号小冬熊困惑地看著炎华。
竟会在逃跑时,被这样的小孩子捉到,炎华大叹自己运气不佳。该如何是好,她都还没有想到好主意脱身,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介入他们其中。
“小波,过来!”二号小冬熊牵著高大的关宇朝,出现在马车这头。
炎华晓得大势已去,这次的逃亡行动到此终告失败。
“爹爹!”一号小冬熊高兴的冲向关宇朝的怀中。
“小海,你先带小波回大屋里。”
两只小熊相亲相爱地牵著彼此的手,离开他们视线后,炎华再次为自己的霉运感叹。真是好死不死,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为什么会被关宇朝的儿子撞见自己逃跑的景象。既然被活逮到,也无须惺惺作态。
“瞪著我做什么?”炎华逞著口舌之快,嘲讽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乖乖留在辽南,不想逃跑吧?要怪可要怪你自己帮我疗伤,让我活下来。这回运气不好,加上伤还没有完全好,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下回我绝对会成功,说不定还顺道带走你的首级。”
关宇朝微眯眼。“你逃跑我不意外,但没想到你竟会打算挟持我的儿子。看样子,我多少错估了你的凶狠。”
挟持他儿子?炎华张大嘴,这是什么鬼话,她几时挟持他儿子来著?那臭小鬼害她被捉是事实,可是她也没有卑劣到利用无辜天真的小孩子的命,来要胁他们。
“但,还算你聪明,刚刚爽快地放弃了那愚蠢的行动,我可以饶过你这回。”
“谁向你求饶过!”那种施舍的态度算什么?为什么她得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向他求饶不可!
“但为了让你记住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蠢念头,适当的惩罚还是必须的。”
他如冰的眼神与口气,比起四周的鬼天气更叫人冻寒气绝。炎华一肚子火又冒起。
“你以为只要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了吗?哼,从小我可是熬过师父艰辛的锻炼走过来的,大场面我看惯了。鞭刑?烙刑?想用火烧我、用水烫我还是要我躺剑山、走热炭,我都不怕。我早就习惯‘痛’的感觉了。你有什么鬼招数,放马过来呀!
最好杀了我,省得麻烦。”她故意挑衅地冷笑。
“我也早就料到普通的招数对你是没有用的。我不喜欢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况且惩罚的目的是在学习,学习不让人重复犯错。就像一只再笨的马,每次在它吃红萝卜时鞭打它,到最后它就算看到红萝卜也不敢吃了。连动物都学得起来,我相信人更没有道理不懂得。重点就在于‘惩罚的方式’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