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春天,山谷里忽然飞来一只漂亮的蝴蝶,这蝴蝶,有一对美丽的紫色翅膀,她轻盈地飞舞,姿态优雅。白花喜欢上这只紫蝴蝶,两人总爱在一块儿玩。」
这紫蝴蝶,是在说她吗?紫蝶怔然。
「秋天来了,白花谢了,紫蝴蝶也翩然远走,他们约好来年再见。可到了隔年春天,白花却一直等不到紫蝴蝶,不过他并不寂寞,因为他太美了,身边群蝶戏舞,他总能找到玩乐的同伴。这群蝴蝶里,有一只格外出色,她是蝴蝶公主,又聪明又伶俐,白花觉得自己爱上了她。他很疼她,对这个公主有求必应,只要公主一句话,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泪水,无声坠落,紫蝶垂下头,下唇咬出牙印。
花信却像毫无所觉,低声续道:「春去春又来,过了好几年,有一天,山谷里一阵狂风暴雨,蝴蝶们都吓得逃走了,湖水暴涨,淹上岸来,白花遭水摧残,摇摇欲坠。天候阴寒,整座山谷空幽幽的,白花忽然觉得很孤单。这时候,忽然飞来一只蝴蝶,这蝴蝶半边翅膀受伤了,所以她飞得跌跌撞撞的,一路飞到白花身边,对他微笑。」他停顿下来,深深望向紫蝶。
她愕然。
「原来,她就是好久好久以前那只美丽的紫蝴蝶,因为翅膀受伤了,她一直没办法飞回山谷,可是她一直记得与白花的约定,所以虽然很痛很痛,虽然翅膀都染了血,她还是拚命飞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么努力,白花却早已经不记得她了。」
沉哑的叙述扯痛了紫蝶心弦,她伸手捣唇,掩去不争气的呜咽。
「这年春天,白花和紫蝴蝶又成了最好的朋友。在紫蝴蝶的照顾下,白花很快地恢复了生气,他又是从前那朵美丽挺拔的花了,照样吸引群蝶注目,可是这时候的紫蝴蝶却因为用尽气力,一天比一天虚弱,终于有一天,她再也飞不起来……」
花信一顿,失神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紫蝶,眼眶慢慢转红。「白花知道,自己要失去紫蝴蝶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他倒抽一口气,忽然说不下去,泪水静悄悄跌落眼眶。
他望着紫蝶,她亦抬眸相迎,泪眼交会间,两人都感觉极度哀痛。
花信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握住紫蝶的手,「为什么非失去她不可?为什么在真正爱上她的时候,却只能看着她死去?」他颤声追问。「告诉我,难道我真的什么也不能为妳做吗?难道我真的只能这样看着妳……我不想啊!紫蝶,我不想失去妳。我爱妳,我爱妳啊!」他嘶喊,满腔爱意倾泻而出。
紫蝶万分震惊。他爱她?!
「我承认自己忘了过去那个妳,可我却爱上现在这个妳了!我爱妳,我只恨自己这么晚才明白,居然笨到弄不清自己的真心。我是傻瓜!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他痛责自己,「我……妳骂我吧,紫蝶,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可请妳不要离开我,别走……」
声声请求,字字血泪。她哭了,为他的痛苦与自责而哭,更为他竟然爱上了她而哭。
「别走,紫蝶,不要走……」他哀求,覆住她的手,紧紧贴上自己泪痕交错的颊。
「花信,花信……」她沙哑地唤他的名。
该怎么办啊?她也舍不得他,她也不想离他而去啊!
「妳也爱我,对吗?」花信苦苦哀求她,「我知道妳爱着我,妳一定也舍不得丢下我,对吧?紫蝶,我求求妳,求妳……」
别离开他,别抛下他。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求一个人,第一次如此伤痛而绝望。
这巨大的、无边的痛楚几要压垮了他,他软弱地握着紫蝶的手,软弱地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支撑的力量。
失去了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这辈子从下曾如此慌张、如此无助,只要想到她随时可能闭上眼,他就慌得六神无主。
「妳告诉我该怎么办?一定有办法救妳的,一定有办法!妳告诉我,告诉我啊!」
「……你真的想知道?」冷冷声嗓在他身后扬起。
花信身子一僵,猛然回过头,一张雪白素颜映入眼底。
「水月!」他惊喊。
「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救紫蝶。」水月轻轻道,「可这法子很难很难。」
有法子可以救紫蝶?花信蓦地起身,探手拽住水月,就像溺水的人下意识紧抓住浮木一般。
「什么方法?妳告诉我,无论多难我都去做!」
水月点头,正想说话,紫蝶却抢先一步阻止她--
「水月,不要。」她眼神忧伤。
水月却摇了摇头,「我知道妳舍不得他受苦,可我更舍不得妳受苦。」她别过眼,不理会紫蝶的乞求,径自望向花信,「紫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了剧毒,这毒叫『七日夺魂散』,中毒后冷热交织,五脏六腑俱毁,七日内必死无疑。」
「七日夺魂散?」花信茫然重复,「那该怎么办?该怎么解毒?妳说啊!」
「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燥热需阴凉来解,寒冷需暖阳来去,因此只要能取得这世上至阴至阳之物,便可化解此毒毒性。」
「至阴至阳之物?那是什么?」
水月还来不及回答,紫蝶嘶哑的声嗓又在一旁扬起,「水月,不要,别这样折磨他。」
水月还是不予以理会,直直看着花信,「雪山湖底的雪冰莲,以及地狱火山的火焰。」
「雪冰莲和地狱火?」
「引地狱火融了雪冰莲,用这水熬汤药,喂紫蝶喝下了,毒性自然可解。」
「没问题!我去拿。」花信凛然道。
「你真的要去吗?」水月斜睨他,「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论潜入冰冻的湖底摘取莲花,或接近地狱火山取火种,都是极可怕的任务。前者可能冻死,后者可能热死,就算勉强捱过这至寒至热的折磨,要在七日内于雪乡、羽竹、千樱三国境内来回,必得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赶路,这苦处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便能平安回来,恐怕也去了大半条命。
可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受,只要能救回紫蝶的性命,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他绝不放弃。
「我马上出发!」说着,花信转向紫蝶,俯下身,深情望她,「妳等着,我一定在七日内赶回来,妳一定要等我。」
她抓住他衣袖,「花信,不要--」
一记温柔啄吻,吻去了紫蝶未竟的言语,也为花信的誓言封缄。
「等我!」他轻轻拉下紫蝶的手,不让她有阻止的机会,迈开步履,旋风般离去。
紫蝶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淡去,她哀怨地转向水月,「为何要告诉他?这法子……会害死他啊!」
「妳又为何什么都不说?」水月平静地接受她的责难,低声反问,「妳是因为喝下那杯酒才中此剧毒,为何不告诉他?」
「因为--」
「为了我吗?因为妳以为下毒的人是我,所以才刻意隐瞒吗?」水月逼问。
紫蝶咬唇,默然。
水月静静望她,好半晌,明眸淡淡漫开水雾,「妳真傻,紫蝶,妳傻透了!」
「妳才傻呢,水月,为何要这么做?妳应该知道,谋弒公主可是死罪啊!就算公主真如妳意中了毒,妳也难逃一死啊!」紫蝶气急败坏。
面对好友的指责,水月并不辩解,她在床榻边坐下,展臂揽住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