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迎向火影刚硬冷峭的脸庞。他依然足那副酷冷表情,只是那幽深的眼底,隐隐浮动着某种同情。
他同情她。紫蝶心里一阵凄楚。他也看出了她对花信的恋慕是无望的吧?
她低垂眼眸,「请不要告诉他。」
他静静看她,「我不认为花信会迟钝到看不出妳的心意。」
「就算他看出来了,他不说,我也不说,这件事就永远是个秘密。」她涩声道,「只要它还是秘密,我们……就能继续当朋友。」
「妳不觉得这样的友谊很痛苦吗?这样待在他身边,看着他爱慕另一个女人,妳不觉得难受吗?」
「是很难受。」她坦承,脸色苍白。
「那妳还--」火影蹙眉,不明白她的心思。
「总比见不到他好吧。」紫蝶仰起头,对他静静地笑。
那笑,幽静而恬淡,其间却蕴藏着坚强与勇敢。
火影不由得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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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在云霓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晨,当紫蝶端着早膳和汤药进房时,他仍维持着和昨晚一样的姿势。
「你累了吧?」她心疼地细瞧他发红的眼,「吃点粥吧。我来喂公主喝药。」
说着,她扶着他坐到桌旁,然后又回到床畔,探手为云霓诊脉。
「她怎样了?」花信哑声问。
「脉象平稳。我想她很快就会醒来了。」
「太好了。」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紫蝶起身来到桌前,捧起药碗,「你快吃吧。」
花信颔首,刚想拿起筷子:心念一动,问道:「妳呢?妳吃过了吗?」
「我不饿,」她坐在床畔,舀起一匙汤药吹凉。
「不饿?」他皱眉看她,「妳不舒服吗?」
「没事。」
「真的没事?」他仍不放心。
「真的没事。」她点头保证,樱唇微扬,「你快吃吧,我喂公主喝药。」
「好吧。」花信这才举箸用膳。
他一面用早膳,一面看她喂云霓喝药。喂食的过程中,因为云霓仍昏迷未醒,药汁频频溢出唇畔,她细心地一一拭去。
花信看着,不觉感动。这体贴入微的小动作,正显示了她是多么温柔和雅的一位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不知她的未婚夫婿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性格端方、学养丰富吗?娶了她后,会深情待她吗?
他思绪茫茫,恍惚间,一阵细微的呻吟声掠过他耳畔。
「嗯--」
他一惊,湛眸射向停止喂药的紫蝶。「那是……什么声音?」他口干舌燥,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她深深看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公主似乎要醒来了。」
「真的?」花信一震,先是不信,随即大喜。他急急起身奔向床畔,「云霓,云霓!妳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花信啊!」
「嗯--」响应他的,仍是沙哑而压抑的呻吟,片刻,那浓密如羽的眼睫才微颤着展扬,露出一双迷蒙眼眸。
花信喜不自胜,双臂揽住云霓的纤肩,「妳终于醒来了!妳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头痛。」她哑声低语,颦眉抚额。
「很痛吗?忍着点,妳染了风寒,要多休息,休息过后应该就会不痛了。」他柔声抚慰她。
她没说话,眼睫下停褐动,神情恍惚,彷佛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过了许久,她眼神才逐渐转趋清明,可紧接而来的却是仓皇,她往后蜷缩身子,似乎有意躲开他的碰触。
这奇特的反应令花信皱起眉头,「妳怎么了?云霓。」
她愣愣看着他,「你--」
「我怎样?妳想说什么?」他体贴地俯下身静听。
「你……是谁?」
微弱的问话如落雷,狠狠击中花信胸口。他僵住身子,惊愕地望向云霓苍白的容颜。
「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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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不认识他。
不认识花信,也不记得火影,当然,也对紫蝶毫无印象。
她失去记忆了。
「我是海珊瑚。」
她坚持自己不是云霓,更不是什么公主,她是海珊瑚,一介平民。可问起她的身世来历,她又说不明白。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是海珊瑚,不是云霓。
「怎么会这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花信难以接受。
「可能是后脑勺受到撞击的关系。」紫蝶颦眉,「我刚刚检视过她的头部,她后脑勺有个凸起,应该是撞伤的。」
「妳是说她在跌落溪涧之前,可能撞到岩石之类的硬物吗?」
「应该是这样。」
「这样会让一个人失去记忆?」火影怀疑地插口。
紫蝶点头,「人的脑部掌管记忆,若是受到严重冲击,确实可能失忆。我在西方大陆也曾见过几个类似病例。」
「这记忆会恢复吗?」火影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有些人只是短暂失去记忆,过一阵子就恢复了,但也有人过了许多年,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云霓会是哪一种?」
「我不确定。」
火影哑然,转头望向花信,就见他紧紧握拳,表情阴暗,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气氛僵凝,好半响,三个人只是各自默默沉思。
终于,花信开口打破沉寂--
「一个人失去记忆,有可能连过去学习的一切也跟着忘了吗?」
紫蝶一怔,「什么意思?」
「我刚刚跟云霓谈了一会儿,发现她不但忘了自己是谁,连以前我教她的一些东西都忘了。」他低声道,「她记不得任何一首诗词曲赋,连千樱国的一切都毫无印象,更别说对宫中与邻国情势的掌握了。」
听他这么一说,火影脸色也为之一变,「你的意思是--」
花信咬牙,「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担负起公主的重责大任。」
这下糟了!两个男人交换一个意味深沉的眼神。
「等等,你们是什么意思?」紫蝶不明白,「就算公主一时半刻不了解状况又如何?以后可以慢慢跟她说啊!就算她真的忘了以前学的东西,也可以慢慢再教她学会的。」
「也许吧。」花信叹息,「只可惜我们没那个时间。」
「为什么?」她仍是不解。
「因为再过半年,云霓就满十八了,也是她预定登基之时。」花信沉着脸解释,「一旦她失忆的消息传开,势必引起宫廷内一阵骚动,文武大臣将怀疑她是否有能力担负起女王的责任,风劲更不可能将王位交给这样的她。」他眼色更加阴暗。
「你是说……」听懂花信语中的暗示,紫蝶神情跟着紧张起来,「摄政王可能起兵叛变吗?」
「他根本不需要兴兵。」火影冷冷道,「如果到时云霓还是没有恢复记忆,那些爱拍马屁的大臣自会推他为王,他不必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得王位。」
「更糟的是,云霓现在还声称自己是另一个人。」花信紧紧拧眉,「公主的真假一旦遭到质疑,当初我们四大氏族签下的联合盟约也将形同废纸。」
「怎么会这样?」紫蝶低喃,从来不曾想过宫廷斗争原来如此诡谲复杂。
「妳不应该觉得意外。」彷佛看出她的思绪,花信幽幽道,「这些年来妳走遍这许多国家,哪个国家的王室少得了权力斗争的?」
「没错,争权夺利,原是人的本性。」火影淡淡接口。
看来这两个出身于千樱氏族、跟在云霓身边许久的男人,对宫廷内的尔虞我诈,各有深刻体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