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心亮传来笑声。“爸到旺奇国家公园去了,如果她马上来的话,就不会碰到面。”
心采敛眉啜了口茶,柳姨快从化妆室回来了吧,她要怎么对心亮说呢?两个人这样一直言不及义也不是办法,还是赶快告诉心亮吧,速战速决!
“对了,姊,我告诉你,陆磊已经到日本去了。”
心采还没考虑好,彼方的心亮倒先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害她一愣,气息瞬间变得虚弱无比。
“什……什么?”心采芳心狂跳,手足无措的问。
陆磊来了──陆磊来了──
一时之间,她方寸大乱,远方苍翠茂密的树林突然一阵迎风摇曳,彷佛她此刻被骤然打乱的心情。
“昨天他发现我不是你,他几乎快气炸了,我只好全盘托出,他昨天就出发了,我想他应该已经到了吧,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陆磊拿着心采写给他的分手信来质问她是什么意思,他那么愤怒,医生都快杀人了,她不得不说实话啊,只好告诉他两姊妹已经换过来了,这完全不能怪她,是时势所逼。
“是……是吗?”心采心神为之一夺,她深吸了口气。“心亮,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心亮闲闲地问。
“紫堂夏他也到尼泊尔去找你了。”心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清楚的说:“我想,现在他应该也已经到了。”
※ ※ ※
“和敬静寂”四个墨大字体写在茶道教室前方,这里是京都最顶级的茶道教室,和室占地辽阔,室外古树参天,身处其中,自然而然有种八方吹不动的舒闲宁静。
心采坐在席上学艺,她的心情和茶道精神正好相反,十分波涛汹涌。
自从和心亮通过电话,已经过了十天。
心亮那里的问题完全解决了,紫堂夏拜访了她们的教授父亲,还投资了塔安的饭店,饭店预计四个月后完工,他们也将在饭店完工时,在尼泊尔举行简单的订婚仪式。
一切都得到圆满的结局,她也衷心为心亮和紫堂夏感到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最好的结局,只是……还有一个人,他跑哪去了?
陆磊人呢?
十天前心亮说陆磊来日本找她了,他跟紫堂夏去尼泊尔的时间应该正好在空中交错而过,而现在,心亮他们的问题都获得完美的解决了,陆磊却像在人海里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一直没有现身。
这期间,她一直跟心亮保持着联络,心亮说陆磊没有回尼泊尔,可是他也没有出现在京都啊,他的无消无息让她忐忑不安。
他究竟去哪里了?是回他新加坡的家了吗?如果他不来找她,是否也该捎个讯息告诉她,他可知道她有多么为他担心?
又或者,他说要来找她只是句玩笑话,她根本不该当真,也不该抱着那么大的期待,一直在等着他的出现。
“唉。”心采悄然无声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她才二十三岁,为什么就对生命叹息了起来?
她真是羡慕心亮,她决定和紫堂夏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勇气吧?毕竟庞大的紫堂家族连她都惧怕嫁进去,心亮向来生活的无拘无束,那样义无反顾的投身下去,她一定相当爱紫堂夏,所以才可以做得到。
她有为陆磊改变生活模式的勇气吗?
有的!
她在心里很快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向陆磊证明她有多爱他,因为她已经做了爱的逃兵。
无论她的出发点是否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人身安危着想,她都是一个逃兵,一个稍遇挫折就退缩,不敢争取爱情的笨兵!
所以她不值得陆磊爱她,一点都不值得,也难怪陆磊没有来找她,如果她是陆磊,她也不会再爱一个随随便便就提出分手的女人。
他不来也好,她可以好好的忘记他,虽然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只要每天忘一点点,总有一天可以将他全部忘记。
可是,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全部将陆磊忘记,忽然之间,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她不想忘记他,其实她一点也不想……
当当当──柔美的和弦音乐回荡在宽阔的教室中,心采尴尬的脸都红了,因为那是她的手机在响。
真是糊涂!她在做什么?居然忘了关闭手机,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平时她都会记得关掉,今天是怎么搞的,她从早上开始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才会忘记。
“你好。”她连忙接电话,虽然已经偏头捂住嘴唇了,可是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请问是裴心采小姐吗?”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
“我是。”心采连忙起身,躬着身子往外走,走前彷佛还看到席前的茶道老师不悦的瞠瞪着她失礼的举止。
对方平板的问追:“请问你认识一位名叫陆磊的人吗?”
心采的心,陡然不安的狂跳。“他怎么了?”
她在和室长廊停住脚步,近午的阳光笼照着回廊,她感觉有些刺眼,那阳光让她眼睛有点刺痛。
“陆先生重伤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他恐怕活不了,想见你最后一面,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马上到上贺医院的加护病房来。”
心采觉得头晕脚轻,太阳好像一直在旋转,又像她的身子在旋转,一定只是恶作剧,一个恶毒的玩笑,陆磊说过陆家的男人都有功夫,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要死掉了呢?
“小姐!”
保镖在走廊上追喊着,心采这才发现她在跑,她的裙摆飞扬,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在跑,整座宁静的茶道教室因她的跑步而震动起来。
她哭了吗?她摸摸脸颊,她是哭了,因为她的脸上一片水湿,而外头,没有下雨。
※ ※ ※
心采缓步走进加护病房,她不确定躺在病床上,浑身包裹着白色纱布的人是陆磊,那个纱布人只露出呼吸的鼻孔,她根本分不清楚。
“他是……陆磊?”心采瞅着床上那僵硬的纱布身躯,问着领她进来的护士小姐。
“你好好看看他吧,他快死了。”护士面无表情的说,“他跟人打架,被打成重伤,他的家人都不在这里,也无法赶过来。”
护士小姐走了出去,心采看着旁边复杂的仪器,她看不懂,可是她的嘴唇在颤抖,因为她觉得那些仪器好像没有在动,他……生命迹象很弱了是吗?
她痛楚的蹲下身,握住包裹着纱布的手,她的头轻伏在床沿,泪水从她眼中不断滑落。
“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都怪她不好,如果她不离开尼泊尔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陆磊要是待在尼泊尔就不会被人打到要送命。
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了,护士小姐说他快死了,如果他死了,那她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他死了,她也只能随他去,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磊……”她泪眼婆娑的凝望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不能醒,说了千言万语也没有用,他也不会听到,如果他醒了,她会用往后的时间告诉他,她有多么爱他,因此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裴小姐。”没表情的护士又走了进来,把一封信交给她。“这是在陆先生身上发现的,他在陷入昏迷前,交代你要看这封信。”
心采接过信,那是她写给陆磊的分手信。
她抽出信纸,一样是她写的那张,没什么不同,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是当初她写的那样,没有半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