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她小嘴微张,“因为……”
纪雅人等着,但是十秒钟过去,她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怕两个人没话讲?”他试探性的问。
“对,没错。”蔚蓝好似抓到浮木似的忙不迭附和,“我怕冷场。”
他觉得有点想笑。
冷场?他们又不是没有过冷场的时候,冷场就冷场,他就不相信有谁跟谁在一起永远有话说,想不出什么话,那就别硬讲了,安安静静的也不错啊,谁规定人在一起就一定要张开嘴巴的。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话题一定会很少吧,可能会很尴尬。”
“尴尬?”看出她的不自然,他调侃道:“我们两人独处,再无聊也不会比你那些相亲饭局无聊吧?”
他知道他们已经有一阵子不若以前那样自然,但要说尴尬,也比不上面对陌生人吃饭时的尴尬。
他知道这一、两年任氏夫妇很积极的为蔚蓝安排相亲饭局,身为胸腔科主任的任法清推荐的,一定是总医师或年轻主治医师,而身为大学教授的黄佩仪,则不断介绍学校的年轻讲师或教授,或是与夫妇都有来往的世侄,总之,对象都是高级到不能再高级的知识分子,只是相形于父母的热中,蔚蓝这个做女儿的就太冷淡了。
她会去赴饭局,然后都是谢谢再联络。
认识的人各式各样都有,高级知识分子书念得虽然多,但是癖好通常也比一般人多,哭笑不得的情况常常会发生,有时候是蔚蓝告诉他的,但是更多是他从育岚那里知道的。
蔚蓝不是很喜欢相亲,但是,不忍心拒绝父母的好意,于是乎,拼业绩一般的一场又一场的吃下来,平均一个月至少两次,累积下来次数可观。
她“嗯”的一声,“说得……也是。”
纪雅人伸出手,做出绅士挽淑女的预备动作,“那么任小姐,没有问题的话,请随我上车吧,我的车子还停在饭店门口呢!”
蔚蓝终于笑了。从昨天接机到现在,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比较轻松的表情。
虽然他始终不明白她的奇异反应源自于哪,但是他很高兴看到那些属于她的自然反应。
在车上,她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女生很麻烦?”
“我?不会。”
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怎么会觉得麻烦。
何况她这样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她有她小小的个性、小小的矜持、小小的考虑以及小小的忌讳,她如果像育岚那样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跳上车,那才叫诡异。
在车子转出饭店外的小圆环前,他询问她的意见,“有没有特别想去哪?”
“没有。”蔚蓝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好笑的摇摇头,“之前育岚一直说要去哪,排好了十天的行程,所以我也没有特别多想。嗯,我们随便绕绕好了,如果有想停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纪雅人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她睁着一双美目,“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哈哈。”
“你在笑什么啦?”
“不告诉你。”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当他在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去哪”的时候,心里已经帮她预设好答案,而很巧的,她说的话跟他猜想的八九不离十。因为,她一向不擅长于出主意。
“恶劣。”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蔚蓝张开嘴,好像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想起有力的反驳字句,于是将视线转向窗外。
早上十点,正是交通壅塞的时候,一般人都以为台北的交通很糟,但其实,全世界的大城市都一样,行人道穿着溜冰鞋的少年少女行动都比他们快多了。
摩天大楼、教堂、艺术建筑、公园,俯拾皆是的路边艺术,还有一些具有异国风情的街道巷弄,一一从车窗闪过,她很安适的看着异国城市的风貌,脸上有些惊奇,但仍没有违背她良好教养。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在发觉的同时,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吧。”
“我只是想问你,写真集拍得怎么样了?”
纪雅人扬起眉,因为这样的情形从来没有过。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聊工作的事情,他不当她是前景看好的医师,她也不当他是少女杀手的偶像,当然不是刻意避开,只是都觉得没有必要提起。
“大概完成了一半吧,光明面都取好了,这几天摄影师要去找一些比较另类的阴暗面,我跟其他工作人员会利用这段时间先拍一支以大中央车站为主要背景的音乐录影带,然后再回去补拍写真集的其他画面,就这样。”
“光明面跟黑暗面是怎么分的?”
“光明面就是地标物喽,布鲁克林大桥、自由女神、河畔教堂,代表着自由气息的格林威治也少不了,中国人嘛,唐人街的菜贩理所当然要入镜,阴暗面通常以巷弄为主,纽约每一条巷弄都给人不同的感觉,所以要仔细找,阴暗中要透出生命力才行。”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所以他尽量都说得浅白些。
有一次他跟蔚蓝在餐厅吃饭,吃到一半,她同事突然打电话来,讲的是病人的事情,专有名词像是机关枪内的子弹一样,哗啦啦的朝他脑袋射来,感觉不是不高兴,但就是很怪。
医学上的专有名词无法简化,但他工作领域的专业名词却可以。
他讲得很简单,相信要懂不难。
“光明与阴暗啊。”蔚蓝好像颇有兴趣的继续问了,“那为什么一本写真集还要分成两种不同的主题呢?”
“这样才有对比的效果,而且也比较能够呈献艺人的多样面。光明也分很多种,精英感、休闲感,或者童心未泯之类的,拍什么样的东西,基本上还是以摄影师所设取的架构为主,毕竟他是专业人士,考虑的地方会比较多。”
话题,就这样开了。
车子以走走停停的方式在大苹果内绕着,两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后来还是蔚蓝口渴想喝水,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我们去吃饭吧,餐厅里有很多饮料可以选择。”
“嗯。”她欣然同意,“我刚好有点饿。”
“想吃什么?法国菜、中国菜,还是日本料理?”
“我对吃的东西没意见,不过可以的话,希望能是可以看到河面或是大楼的景观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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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雅人选择的餐厅位在东河畔,除了可以看见河面风光,连布鲁克林的街景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地方不大,只能容下约二十桌的客人,桌距很宽,客人们的音量都在一定的分贝之下,感觉满宁静的。
蔚蓝点完餐后,将菜单交还给侍者,然后对纪雅人展开一记微笑,“很不错的地方。”
“我猜想你会喜欢。”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容易猜到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很留意你啊!纪雅人在心里回答。
他知道她喜欢穿浅色衣裳,只听古典乐,出门前会看完当天的报纸,偏好清淡食物。这些习惯,十年如一日。
喜欢上一个人,自然就会注意到对方的喜好、习惯,没什么好奇怪,是本能使然,只是,有鉴于她的恐男症,他当然不能赤裸裸的说:我注意你很久了。
因为如果他敢这么说,他就很有可能成为她最新的拒绝往来户。
于是,他只能很悲哀的选择开玩笑的方式回答,“老天对我特别好,让我有猜透女生心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