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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说,我心里拐什么弯?」她自己都没摸清自己的心思,嘴里老是说讨厌梅舒心,却又老爱去招惹他,看起来真像是犯贱讨挨骂的小顽童。连她自己都这么看待自己了,梅舒心说不定也这么认为,唉……

  「心花萌芽,情生意动。」

  程含玉拧得更用力了,随著他每说一字,他就拧摇她鼻翼一回,像是泄怨也像是不甘,不过终究是舍不得弄疼她。

  「那……是在我说吗?」鼻子被长指挤压,害她的嗓音变得好怪异。



  「前者是说你,後者是说他。」

  心花萌芽,是她;情生意动,是他?

  言下之意,是梅舒心有意於她?

  可……她觉得梅舒心老爱欺负她呀!若是有意於人,不是应该疼爱有加,舍不得心上人受一丝丝委屈,才能博得佳人好感,哪像他,老做些反其道而行的事,岂不教人讨厌?

  她一直很清楚梅舒心的「真面目」,他就像程府特产的「糖酸」——将酿得又酸又入味的梅子肉包裹在厚厚糖衣中的一种零嘴,甜蜜的外表却有著令人蹙眉皱鼻的酸滋味,绝对不是他表面所展露出来的单纯,可是他的心也像糖酸,在吃完糖衣之前,永远也不会摸透糖衣之下的心底在思忖些什么。

  这些年来,她很努力想挖出糖衣底下的梅舒心到底是怎生的人,可是除了脾性恶劣和行商手腕强硬,其余对他的认识,都像是舔著表面的甜糖一样,还不能尝到他最真实的味道,这让她很挫折。



  「含玉,你为什么会说他……情生意动?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读心还是瞧面相?」含玉这么神噢,不只看透她,连梅舒心也逃不过他的法眼吗?

  「我没什么读心神技,也不会瞧什么面相,而是我看过他瞧你的眼神。」

  「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他将我误认为是你时。」

  那时的他仍带著少年青涩,与咬金的姑娘娇样有著难以辨别的相似,在一场商行酒宴上,梅舒心错认他一回,虽然梅舒心立刻明白了他与咬金的分别,但还是让心思缜密的他瞧清楚梅舒心眼中一闪而过的欢喜——那眼神中的欢喜,太过明显,除非他程含玉是瞎子,否则要瞧不出来还真困难。

  「那种眼神,会让人很想将他的眼睛挖出来。」程含玉扯著笑,却说著一点也不好笑的念头。

  「含玉,你好血腥,梅舒心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

  「这样就叫血腥噢?」他还没说他想将梅舒心砍成十段八段的哩。

  「含玉,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梅舒心耶。」

  「讨厌呀。」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者他还认为「讨厌」两字不足以形容他对梅舒心的敌意。

  「为什么讨厌他?正如你所说,咱们程府和梅庄素无瓜葛,我也不记得你和他交恶过,讨厌他是为何故?」程咬金想不透。

  「他对你图谋不轨便是我的敌人,我对敌人向来很难有好感。」程含玉理所当然道。

  她轻啧一声,「你别胡说,他才没有对我图谋不轨哩。」

  「咬金,别这样笑。笑得这么可爱灿烂是想诱惑我犯下罪行吗?」厚!一听到「图谋不轨」就笑成这模样,完全将矜持抛到九霄云外,当它不值钱就是了啦!

  「我才没有笑——」

  「那现在挂在这边的是什么玩意儿?」他似笑似逗地搓搓她漾在粉唇边的笑靥,「你这模样,会让我嫉妒梅舒心嫉妒到更痛恨他。」

  「含玉,你好别扭噢!同他吃什么醋?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呀!喏,你爱看我这样笑,我就笑给你看,比笑给梅舒心还要多个。」嘻,对於弟弟们,她可从来不吝啬。

  冷不防地,她唇边的笑花被吮入程含玉的唇间,程咬金被弟弟突来之举给吓了一跳,才想退开身子,却忽略了她正坐在石栏上,在差点摔出栏外前,程含玉一把圈抱住她的纤腰,而她的唇也继续被他衔在嘴里,松脱不得。

  「唔……含……含玉……」程咬金晃著螓首,好不容易——或许也该说程含玉无意为难她——挣开了含玉的唇齿,她大吁几口气,稳住惊吓的心。「你在做什么?!」

  噢,原本被梅舒心吮破的唇瓣这会儿又添新伤,好疼。

  程含玉舔舔唇,那模样很是意犹未尽却不猥琐,「不是说最疼爱我吗?那么梅舒心尝到的甜头,我是否也能同样拥有?」俊颜在她眼前绽出无害笑容,一副讨好人的可爱样。

  「那、那是不一样的呀!」她急道。无论她怎么转头别眼,含玉的目光总能紧咬住她的,不容她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地方不一样?你讨厌梅舒心的无耻就许他这么碰你,而最疼爱的我,也能?」

  「当然不行呀!你是我弟弟,你要敬我为姊,怎么可以、可以……再说,你为什么光想学他的坏榜样,这种轻薄人的坏事只会教坏你的善良本性。」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不喜欢你的唇上留有他的味道。」程含玉对於她的结巴指责没有太多反省,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自己的举动。

  「连他吻我,你都知道?」程咬金很惊讶。

  「咬金,我说过,我的注意力全落在你身上,即使是你少了一根寒毛?我都能察觉得到,何况是你现在这副被人品尝过的模样。」他又出其不意地轻啄了她一次,换来咬金的瞠目及不满。

  「含玉!」

  「只是个小吻。」程含玉吐吐舌,他这副俏皮样,只有程咬金有幸瞧见。

  「要是让府里人瞧见,给误会了怎么办?」到时她与他的主子名声都被传臭了!「我们姊弟感情好是众所皆知,可天底下没有姊弟感情好到可以……这样的,懂了吗?」

  「主子,贾府派人送来上月糖沙的货款。」远远的,帐房小厮在唤道。

  程咬金跳下矮栏,拍拍微皱的裙摆。「我过去瞧瞧。」

  不知是有意躲开程含玉的反常,抑或是贾府的帐款十万火急,程咬金这回小跑步的速度——称得上是拔腿狂奔了吧?

  才消片刻,俏娇的身影已经将程含玉远远抛在後方。

  程含玉伸手触了触自己温热的唇瓣,笑得无声,却也叹得无声。

  「因为是姊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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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的冬月,异常寒冷,月光照在雪地上,一片冷霜雾色闪闪耀耀,却也更显冷冬萧条。

  赭红色的纸伞,撑起苍茫雪雨,两人四足自雾蒙蒙的街道黑幕间走来,朝著那处张灯结彩的茶楼而去。

  茶楼内暖烘烘的气氛和茶香迎面而来,唱曲儿的音调、鼓掌唱和的掌声、鼎沸的高谈阔论,稍稍将一门之隔的凛冽冬风给阻隔在外。

  程铢撤收了纸伞,抖去伞上的落雪。

  「程公子,厢房给您留下了,老地方。」茶楼夥计一见到程府主仆俩,立即上前招呼,并且领著男装打扮的程咬金朝安静的二楼阶梯上去。

  「梅四爷到了吗?」程咬金将身上的厚裘褪下,递给後头跟上来的程铢,询问茶楼夥计。

  「还没。」

  程咬金啧了声。明明拜帖上写明的时辰已至,她还担心自己作东迟到会失了礼数,没料到为客的他反倒更摆架子。

  「不守时的男人最要不得了。」程铢嘀咕道。

  「不守时的女人同样也要不得。」程咬金笑笑地回了句。她没那种男人一定要先女人而到才算礼数周到的想法,也不认为女人拿乔迟来是件多光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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